“你是真的关心阿厌吗?”他觉得匪夷所思,“如果真的关心她,为什么又跟皇叔定亲?如果真心喜欢皇叔,为什么看到他受伤了,一句话也不问,先来打听阿厌有没有事?”
邱蝉就这样怔住。
那张跟皇后有五分像的脸,露出明显的自责和羞愧,甚至还有一些慌张。但她并未开口解释,怔了半晌后就仓皇转身,带着明显的逃离姿态,回去看受伤的姜域了。
他问苏得意:“邱蝉跟姜域为何都如此奇怪,总是遮遮掩掩的,到底有什么话不能放在明面上说呢?”
苏得意的嘴唇动了好几次,最后才心一横,说出一句让他惊异万分的话:“陛下又何尝不是?您也有很多话没有跟皇后娘娘明说……有些事就是如此,讲出来可能太过难为情也太过伤人,所以大家都藏在心里。”
尽管他不想与姜域和邱蝉为伍,但不得不承认,苏得意说得也对。
他反思了一下:“朕以后要把能说的事,多跟皇后讲一讲。兴许讲出来,她就没那么害怕了。”
从王府往皇宫走,王府后街是必经之路。
两个月前,他在这里差点被射成了筛子。两个月后,被流箭扯得破碎的油纸伞,被雨水冲刷成淡绯色的血,早就消失不见了。
他站在八月碧蓝的天空下,在清晨微凉的风里,看到挂着“乔”字的马车缓缓驶来在他身旁停下,看着准备上朝的乔正堂从马车上走下来,对他诚心跪拜,恭谨请安。
他亲自把乔正堂扶起来:“尚书大人不必跪了。”
皇后自入宫以来,过得不太好,人也不够开心,他心里愧对乔正堂,应当跟他老老实实请罪的。可如苏得意所言,这些话讲出来,自己不但不会有任何的松快,反而徒给乔正堂添一份伤心。
乔正堂却先跟他请罪了:“这些时日臣虽身在江南,但京城里这些风言风语臣亦有所耳闻,臣虽不信阿厌她同六王爷有私情,但也觉得她脑子不好使,以至于被人捏住把柄任意栽赃而无法自证清白——这是臣教导无方,但凡把这些尔虞我诈之事教给她一些,她也不至于落入这般地步还浑不自知。”
他望了望天,不知该如何接话,最后说了一句:“阿厌很好,尚书大人教得也很好。是朕的过错。”
“陛下,”乔正堂不是一个好脾气的人,他打小见过无数次阿厌被骂的场面,可此时,乔正堂却又给他跪了,眼里有泪,声音也哽咽,“阿厌确实不是当皇后的料,陛下真的不必说出那样的话,来保全阿厌皇后的位子。臣只求陛下一件事。”
“尚书大人请讲。”
“有朝一日阿厌担不了后位,做出什么离奇的举动,还请陛下看在你二人自幼相识的情谊上,饶她不死。”
他有点被这话给伤到了,低头看向乔正堂,不可思议地问:“朕怎么会让阿厌死?即便是……”
即便是她要杀我,我也不会让她死啊。
到底没有说出来,对跪着的人恹恹道:“起来吧,你先去议事殿,朕去丹栖宫先看看阿厌。今天,是她的生辰。”
他转身往前走,趁乔正堂和苏得意还没跟上来,快速抬起袖子把眸子里的水雾擦掉。
*
“阿厌,生辰安康,岁岁无忧。你有什么想要的吗?”
“我想回乔家……回乔家看看。”
“好,该回去看看了。朕陪你回去,行吗?朕没有照顾好你,该去跟乔尚书赔罪的。”
“不需要啊。”
皇后亲口说了不需要。
但他还是站在了乔府门前。且站了好一阵子,依旧不敢敲门。
夜色朦胧,淡淡的潮湿在这北方的空气中弥漫,今夜大抵要下雨呢。在这儿站一夜,还是回去,他看着墨色的门板,纠结又忐忑着。
苏得意悄悄抬头,小心翼翼地试探:“要不,老奴代陛下敲?”
他清醒了几分,立刻摇头否决了:“不,朕还是自己来吧。”
“那……陛下加油。记住先帝的优势,努力做到不要脸,如此,一切难题皆可破解。”
他太感谢苏得意了。
这一夜,他不止以“不要脸”顺利地敲开了皇后家的门,吃到了皇后做的桃花酥,得到了乔正堂的允许在乔府留宿,最后还成功地住进了皇后出嫁前的厢房,并把香香软软的皇后拐进了浴桶里。
如皇后所言,她在乔府住的房子里,都是烧了地火的,是以暖得不像话。偏偏浴桶里的水也热着,里外反复灼烧,直让他口干舌燥,如搁浅了的鱼看到了一汪水潭,只得不断摆动着,凑近那片光滑如玉的微凉,才能缓解自己内心岩浆翻涌般的滚烫。
如果说第一次是迫不得已,半推半就,误打误撞体会了那样的美好,那第二次就是食髓知味,主动求索,蓄谋已久地招惹,想再次感受这契合的美妙。
皇后的声音太磨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