用也说不准。
城下百姓在奔逃,不免有人落于西番士兵之手,惨遭屠戮,城中人听着底下撕心裂肺的惨呼,人人有恻然之色。
太史阑却在看着蹀垛上的青苔,北地进入雨季,连日阴雨连绵,青苔长得丰润,手指触在墙砖上湿湿黏黏,她吐出一口长气——幸亏最近多雨潮湿,否则这内城根本不足以为凭借,只要一场火攻,城里的人就会变成烤鱼杂烩。
她看了看四面士兵的表情,转头对张秋道:“下府兵的千总在不在城里?”
张秋脸色紫胀,很想不回答她的话,可是一接触到她的眼神,立即便觉得腿软了软,只得闷声道:“在。”随即眼底露出喜色。
“召来。”
太史阑知道他打什么主意,毫不在意。
不一刻,那个王千总便来了,这位北严府内最高军事长官,生着一双眼白多眼黑少,却分外灵活的眼珠子,一看就知道是个上蹿下跳的通达人。
张秋一见他来,脊背肌肉便紧了紧。
“张府尹让你交出城内所有下府兵名单,并将所有亲眷在外城的士兵,全部调离城门及械库等重要岗位。”
王千总沉默了一下,看了看一边拿刀架着张秋、一边坦然以张秋口气吩咐他的太史阑。
太史阑目光迎上,没什么变化,没有特意的压迫,也没有丝毫的畏缩。
一切如此顺理成章,宛如吃饭喝水。
极致无畏导致的坦然。
四面气氛却有些紧绷,城头上的士兵看着他们的长官,悄悄捏紧了武器,赵十三的手下也靠拢了些。
“遵张大人命。”
不过片刻沉默,这位掌握军事力量的千总,终于开口。他就好像没看出张秋被挟持,当真躬了一躬,认真领命下去了。把拼命打眼色做暗示指望他来救的张秋,气得脸色红了又白。
太史阑望着那王千总背影,觉得这倒是个聪明人。
内忧外患,守城为上,这位王千总想必清楚,这时候救回张秋,必会引起一场动荡,干脆装傻。
士兵被重新做了调派,太史阑担心一些亲人在城外的士兵,会因为城下的惨景而心生愤懑,乃至产生不稳定因素。
进城的人很多,内城本来只能最多容纳五万人口,如今总人口大概在十万,大部分百姓都挤在了内城里,很快,治安、住宿、饮食、卫生,都将成为巨大的难题。
将人放进来容易,放进来后如何活下去,难。
“百姓中青壮就地征召入伍,编成小队轮番守城。”
“城内所有庄园及米粮铺进行战时征用,统一调配,违抗者,以通敌罪论处。如果还不够,开放各处官衙,供老弱栖身。”
“所有在职官员一律不得离岗离职,违者以通敌论处。”
“所有粮食、药物、车马、铁器、盐油布匹,一律进入战时管制,私人不得囤积居奇,不得坐地起价。违者以通敌论处。”
“所有哄抢闹事,偷窃抢夺、欺辱妇女、散布谣言扰乱治安者,一律枷号后投入城下。”
……
命令一条条流水般发布下去,没有任何的犹豫。
治乱世,需重典。
四面听着的人脸色发白,太史阑看一眼张秋,“复述。”
张秋怒声道:“你要做这城主你自去做,我却不做你应声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