来不及擦拭脸上染上的血,他赶紧先给太史阑简单处理伤口,稍后再妥善医治。
触及太史阑血肉模糊的肩部贯通伤时,拔箭时手稳定如铁的容楚,手指也颤了颤。
手下递上一把剪子,自动转过身去,容楚看看李扶舟,手下很自觉地把李扶舟也扶转过身。
容楚这才剪开太史阑肩部衣服,拿准备好的清水和干净布条给她处理伤口,他的金创药天下一流,几乎敷上去就立即止血,清水将凝结的血痂洗去,周围的肌肉翻卷着,隐约可见森森白骨,狰狞的伤口,反而更映衬出一侧肌肤的细腻莹润,似淡蜜色的珍珠般的光华,极丑与极美的刹那对比,让人扼腕这一刻的破坏与摧残。
容楚也在吸气,却不像是在欣赏女子肌肤的美好,眸光显得更沉更冷,隐隐闪着愤怒的光,手指却更加轻柔稳定,擦拭、换水、上药、包扎……动作轻得像一阵风,温柔的风。
清水一盆盆地从院子里的井中打上来,染成深红、浅红、淡红后再换下,背对着的护卫们听着不断的水声,都交换了个眼色。
这么多年,养尊处优,十指不沾阳春水的主子,什么时候亲手给人包扎过?还是一个女子?
或许,没多久,国公就要有第四位未婚妻了,只是这位希望长命些,不然看国公这几日神情表现,可不是对前几位那淡漠模样,真要再来什么幺蛾子,那后果,啧啧……
不过……护卫们听着背后,始终没发出任何呻吟,眼神里也有了佩服——多惨重的伤,铁打的汉子也要死去活来狂呼乱叫,这女子硬是昏迷中也能一声不吭!
这样的未婚妻,谁能搞死她?
护卫们欢欣鼓舞,开始觉得国公灰暗的娶妻前途,终于看见了亮光……
……
太史阑伤口做了简单清洁包扎,那边封门工作也差不多了。
周七站在自己打出的洞前,俯下脸,对下方怒喝惊问的刺客,冷冷道:“国公慈悲,给你们生路,就是这个洞,有本事,自己出来。”
“放屁,这么高,又没有借助攀援的家具,我们要怎么出来!”
“有脚踏弓。”周七淡淡道,“脚踏弓的脚踏能助你们飞起,再攀一下横梁,就可以出来了。”
“胡扯!脚踏弓弓头向内,已经上弦,箭还无法取下,一旦踩踏,乱箭齐发,我们会先被射死!”里头的人一阵乱骂,随即有人终于反应过来,绝望大叫,“天啊!他们好狠!他们马上会放火,逼我们不得不踩踏脚踏弓往上攀援,大家都踩脚踏弓,就会导致互相射杀,最后就算从屋顶上冲出去,也必然要被烧伤射伤,我们!我们都会死得很惨!”
“恭喜你,说对了。”周七点点头,手一挥。
“啪。”几十个火折子迎风点燃,划空而过,落在早已浇满火油的墙根下!
呼地一声,十几个火头,瞬间凶猛烧起!
惨呼声也瞬间响起,隔着火场传来,是扭曲夸张变形的声音,夹杂着脚踏弓射箭的噗噗声响,人体中箭的哧哧闷响,人体互相推搡冲撞的声音,一次次往高处冲又落下的声音,和火势顺风涨发出的劈啪之音,所有的声音如同焖在罐子里,煮出一锅带血的粥,这一曲人命收割曲,听得人心中起栗——从来没想过,声音也会这般可怕。
这声音太可怕,连百战沙场的容楚护卫都觉得经受不起,在忍耐的最高峰,忽然什么声音都消失了——这一点更可怕。
随即“啪”一声裂响,屋顶上的洞终于冲出一个人来,遍身箭矢,满襟鲜血,窜到半空犹自嚎叫,“啊啊啊我出来了!”
他已经疯了。
这人正是先前领头的那个,周七也不阻拦,冷眼看他跌跌撞撞掠下去,遍身鲜血洒了一路。
砰一个踉跄,那人正栽在太史阑面前,将太史阑惊醒,她一睁眼,便看见在地上蠕动着,向她伸出沾满鲜血的手的人。
“我……我……”先前趾高气扬判她生死的天纪属下,此刻垂死奄奄。
容楚揽她在怀,眼神毫无波动,只要那人敢有丝毫对太史阑不利,他不介意让他死得更惨三分。
太史阑目光在地上那人身上掠过,抿唇,抬手,拿起身边的刀。
“哧。”她一刀刺入那人咽喉。
那人头一仰,狂乱眼神归于寂灭。临终前嘴唇蠕动,依稀是“多谢”二字。
极致痛苦,唯求速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