暮霜出城的时间本就有些晚了,纸鸢驮着她慢腾腾地扇动翅膀,到了入夜时分,才勉强翻过两座大山,后面还有一多半的路程等着她。
夜里风急,暮霜控制不好纸鸢的方向,只能落到地上,找到一株合适的大树过夜,等明日天亮风小一些,再继续赶路。
她哼哧哼哧爬上树干,蹲到大树中段的树杈上,抓了抓因为赶路而被吹得乱糟糟的头发,肚子里饿得咕噜噜地响。
——她光想着多带些法器保命,忘了给自己带干粮。
她听着自己肚子的叫声,孤苦无依地在树上蹲了许久,一只麻雀忽然落到她身旁的树枝上来,暮霜眼睛一亮,惊喜地看向它。
麻雀啾啾鸣叫,又唤来一群麻雀,聚在一起笑话她这么大一个人,怎么蹲在树上?它们从没见过有人睡在树上的,就不怕睡着了滚下去摔死么?
暮霜紧紧抱着树干,抓得比鸟爪子还要牢固,嘬着嘴唇,磕磕绊绊地尝试了许多次,才渐渐熟练地用口哨声回答它。
那群麻雀听见她的回答,吓得差点从树上滚下去,轰得一下飞散开,过了片刻,又忍不住好奇地飞回来,对着她啾啾叫。
暮霜也啾啾叫回去,和它们有来有回地聊起来,熟络之后,才不好意思地说自己肚子饿了。
麻雀们飞进林子里,过了许久,它们又陆陆续续飞回来,每一只都为她叼来一颗果子,有樱桃,桑葚、枣子等等,都是成熟能吃的果子。
暮霜用裙摆兜住果子,高兴地和它们道谢,将它们的投喂一个不落,全吃进了肚子里。
那群麻雀大概很喜欢她,晚上睡觉也蹲在她周边的树枝上,有一只还直接蹲在她的发髻上。暮霜抱着树干和一群麻雀入眠。
夜色将树林完全吞没,林中一切景致都沉入黑暗中。
谁也没有发现,一缕黑影自虚空游出,顺着树干游曳而上,没有惊动任何一只麻雀,直往暮霜而去。
到了近前,黑影想要爬上暮霜环抱在树干上的手腕,一碰之下,她身上忽的亮起一抹幽光,霎时将它挡了回去。
幽幽的光芒终于照出它的模样,是一条细长的小黑蛇。
小黑蛇退开少许,见她身上光芒暗下,又试图往她身上爬,刚一碰到她,那光芒又倏地亮起来。
是她身上的护身法器。
小黑蛇不服输,一次又一次地用头撞上去,那护身法器的光芒就在暮霜身上忽明忽暗地闪耀,每一次闪耀,防御的光芒都会被削弱一分。
另一边,照业城中。
重烛坐在宽敞的浴池之中,水面上水雾氤氲,他的面容隐在朦朦热雾中,眼仁看着比平时要浅淡很多,虹膜上似也蒙着一层白雾。
视线开始变得模糊了。
重烛啧一声,抬手将湿透的额发往后撩去,闭眼又睁开,反复几次后,蒙在眼睛上的那一层白雾才稍微褪去,视觉变得清晰起来。
他低眸时忽然瞥见心口上一块巴掌大的红斑。
这是什么?何时染上的?
重烛疑惑地抬手搓了下这块红斑,皮肤下传来轻微刺痛,他蹙眉回想片刻,整个人顺着池沿滑入水中,水雾立即遮掩了他的身影。
须臾,池水忽然剧烈晃动起来,一条粗大的黑鳞巨蛇猛地破水而出,掀起泼天水浪,浴池被蛇躯塞满,满池子的水哗啦啦地漫溢出来,这么大一座浴池都无法完全容纳下整条蛇躯,它的蛇尾只能顺着池沿往外滑落出去。
浴室里的灯火摇晃,巨蛇鳞片乌黑亮泽,在灯火的照耀下,反射出绮丽的色泽。
重烛扭过头颅,目光落在自己七寸之处,那里正好有一片蛇鳞脱落的痕迹。
他什么时候把自己的护心鳞弄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