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氏自然算不得好人,可她临死前也执拗觉得,自古以来红杏出墙的女子不止她一人,打杀妾室的正妻亦是数不胜数。
她直到死前仍旧是恨自己不是男儿身,恨窈娘杀害了她与孟丽娘,恨孟俭毫不顾念夫妻情意,恨孟轩那日竟然舍了她离去。
李氏是不信神佛的,这一生也唯独此时才咒着她恨的人都下地狱,却唯独舍不下心来恨孟彦不保她。
他的儿子,得长长久久的活着,富贵满堂,子孙绕膝。
白绫挂在脖子上,勒得她喘不过气来,她张着口无声道:“彦儿……”
纪氏在屋里捏着手上的络子,面容紧张又害怕,知雪安慰道:“少夫人是没听说老爷要让夫人自戕,这事烂在肚子里,莫要伤神了。”
若是李氏往日里良善也就罢了,她定会上前去给孟俭磕头哭一番,可偏偏是这样的婆母,她也是受够了窝囊气。
孟彦在巷口的茶肆,掌柜娘子是听闻了孟家的事情,见他心绪愁苦,端了一碟子杏花酥上前道:“上次你妹妹来多付了一碟茶点钱,今日可巧你来了,正好结给你用。”
“我妹妹”孟彦脑海里想的第一人仍是孟丽娘,可他知道丽娘被娇惯着,最是挑剔,从不肯吃小店里的东西。
掌柜娘子原先是见过林氏的,见他迟疑,笑道:“是你庶出的那个妹妹。”
孟彦面无表情咬了一口,只觉得不甜不腻,应当是纪氏喜欢的味道。
待到许久后,才见府里的小厮面容慌乱出来寻他,孟彦放了一粒碎银子在桌上,不等小厮说话,就道:“走吧。”
下午的日头半点也看不出是冬日,穿着袄夹走在路上的人,身上也起了层薄汗来,人人都道今年开春早,怕是没有倒春寒了。
李氏自戕的消息传到灯笼巷时,窈娘与沈谦还未用晚饭,青松回禀完话,话就见窈娘神色自若,倒是看不出有何情绪。
“夫人不欢喜吗”
沈谦抿了抿唇,有时候真的觉得青松的嘴不如不长。
不待他斥责,窈娘就淡笑道:“人总有死的那天,或早或晚都是命数,我为何欢喜,为何不欢喜。”
青松并不知道林氏死去的缘由,沈谦轻咳一声,道:“去外头看看酒楼何时送饭过来。”
黄昏时,屋里映照着窈娘记忆里的点滴,忽然随着风扑入她的胸口。
她心头忽然一窒,像是多年来堆积如山的泥土,忽而一场地动震得山崩地陷,来势汹汹将她攻陷。
只觉得眼前一片模糊,脑海也是混沌不清,耳边是沈谦急切唤她的声音,她是想回他的,可喉咙就像堵着巨石,身躯也使不上力气,让她说不出话来,也无法动弹。
沈谦的声音越来越远,她心中竟然有了惧怕,惊觉她知足于和他在一起的日子,十分害怕再见不到他。
林之和年前就进了太医院,今日轮值在后院里晒草药,刚将竹篓放回了屋里,就听到有小黄门在门口唤他。
“小公公找我何事”林之和见他汗如雨下,不解问道:“可是宫中贵人病了”
小黄门上气不接下气,连连摆手:“是首辅,首辅大人传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