魏桓清楚的意识到,忍冬骗了他。
方才她在屋内确实焚烧了东西,却非作废的药方,而是不知何人送来的信。
那封信上必定记载了某些隐秘,否则以那妇人的脾性,绝不会如此惶急的将证物销毁,她怕自己发现信中的内容,甚至不惜用一个又一个谎言隐瞒事实。
魏桓扯了扯唇角,神情变得愈发森寒,他屏退暗卫,折回屋舍,瞥见坐在榻上,头也不抬研读医书的女子,心底那股炙火烧得更旺,好似要将他的理智尽数焚烧殆尽。
忍冬看得出神,直到那团暗影遮住光线,使纸页上的文字模糊不清时,她这才蹙眉抬起头。
对上男人怒意翻涌的黑眸,忍冬心弦一颤,不知是谁招惹了魏桓。
长睫在眼睑处遮下一片暗影,忍冬只当自己从未看过闻俭送来的信,态度一如往常,柔声开口:“殿下可是有事找我?”
魏桓用力钳住忍冬的手腕,欺身上前,仿佛择人而噬的兽,带来极强的压迫感。
他一字一顿的逼问:“本王最后问你一遍,炭盆里烧的是何物?”
忍冬在撒谎时,便已经预料到谎言被戳穿的后果,魏桓是高高在上的镇南王,这样的人更接受不了欺骗,他会怒不可遏也在常理之中。
“我说是药方,殿下不信,那便自己去寻找答案,何必来质问我。”腕骨处传来难以忽视的疼痛,忍冬咬住下唇,执拗的不肯服软。
魏桓终究怕伤了她,手上的力道卸了几分,咬牙切齿,“那封信是谁送来的?让本王猜猜,陈郢?不,不是他,难道是闻俭?”
饶是忍冬性情沉稳,也敌不过魏桓的拷问,他能轻而易举地察辨神色。
当瞧见那双杏眸开始闪躲时,魏桓便知道自己找到了答案。
“闻俭的胆子委实不小,他如丧家之犬那般灰溜溜的离开邺城,还没等在外面站稳脚跟,就迫不及待的给你送了封信,陆忍冬,那封信上究竟写了什么?”
忍冬心知,自己的气力远比不上魏桓,便停止了无谓的挣扎,她仰头望着近在咫尺的男人,语调再不复往日的柔和,反而格外冰冷。
“王爷真想知道?”
魏桓:“你说呢?”
忍冬倏忽站起身,那股馥郁娇甜的果香扑面而来,让魏桓浑身紧绷,在这种不适宜的处境下动了欲。
“我可以将那封信的内容告诉殿下,作为交换,你也必须回答我一个问题。”
忍冬本打算将此事藏在心里,徐徐查验真相,但她没想到魏桓会嗅闻到屋内的焦糊味,从而揭穿她的谎言。
事已至此,忍冬不愿再跟他虚以委蛇,她只想知道,魏桓到底是不是那个乞丐。
“好,你问便是。”
忍冬定定注视着魏桓,“闻俭告诉我,他在离开邺城前曾去过诏狱,在诏狱外见到了你的真容,你说巧不巧,王爷的相貌竟与曾经在宝济堂中欺辱过我的乞丐别无二致。”
强压下心内的酸涩,忍冬继续道:“我从不相信巧合,希望王爷能给我一个答案。”
魏桓面庞扭曲了一瞬,当初他得知闻俭变卖宝济堂、决意离开邺城后,认定这个废人不会再给自己造成任何困扰,因此便撤去了盯着后者的麒麟卫,哪曾想闻俭会在此处摆了他一道。
他看见了自己的真容,并将他们一齐铸下的错,彻彻底底的向忍冬坦明。
魏桓是不屑于撒谎的,他自诩敢做敢当,当日中了虎狼之药,他被闻俭送到忍冬身边,除了用这妇人消解药性外,再无他法。
这样的理由是很正当的,可看着摇摇欲坠的忍冬,魏桓头一次生出退却的念头。
在某个瞬间,他甚至想就此否认,反正以他的身份地位,想在邺城中寻到“那名乞丐”并非难事,到了那时,闻俭在信中所述的一切控诉,他都能一一驳斥。
可这种想法不出片刻便被他打消了。
他终究不愿隐瞒忍冬。
“那名乞丐的确是我。”
忍冬只觉得耳畔似有轰鸣声响起,她张了张口,半晌才找回自己的声音,似哭似笑的道:“魏桓,我救了你的命。”
“你为何要如此对我?”
恍惚间,魏桓觉得好像有什么东西从指缝溜走,他想要用力抓住,偏偏掌心空无一物,心也跟着空了。
他很想说是闻俭下了药,若非如此,他绝不会强占了她的身子。
仿佛看出了魏桓的想法,忍冬眼底蒙上一层氤氲的雾气,让那双杏眼再不复往日的莹亮,好似衰败的花,全无半点生机。
“王爷,你是想告诉我,你是被闻俭陷害的吗?”
“就算是闻俭设下陷阱,算计了你和我,那后来呢?你再次见到我时,非但没有承认自己所做的一切,反而化名孟渊来哄骗我,你把我当成什么,用以狎玩取乐的物件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