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镇、北庭行营的士卒是很能打,但说到底和其他镇的士卒也没甚两样,一样的排外、骄狂、跋扈,喜欢以下犯上。
当然,放在当下这个中央权威不足,各地藩镇军阀化的大环境中,行营兵士已经算是道德楷模了,毕竟才杀过一次节帅,生过两次叛乱。
大多时候对于朝廷还是诚心诚意侍奉的。
由此也可以看出,这些武夫们并不是完全不长脑子,不晓得轻重,对于谁能动,谁动不得,各人心里都有一杆秤。
郭映的游奕使是皇帝钦封,出身不凡,又与兵马使冯河清交好,且他还有一百人的护卫,这帮武夫们哪怕再怎么横行霸道,也不至于说给他一个下马威。
当然了,武夫们其实也很好打交道,大多数兵卒并没有想象中那么高的觉悟,脑子里也没啥民族大义、国家兴亡的概念,其初衷只不过是为了一家老小混个肚圆。
说难听点,都是些有奶便是娘的家伙。
只要能保证他们的利益,他们什么都敢干,唐末藩镇混战不就是这样吗?
所以,这些兵卒对付起来并不难,郭映来之前就已经想好了对策,那就是少说废话惹人厌、直接发钱让他颤。
那三百调配到他手底下的骑卒一人一匹绢,六个队正一人三匹,三个游奕将一人五匹,另赠三人宫里人钟爱的二色绫各一匹。
当然了,这肯定不能说是赏赐,天底下就没有将军拿私财替皇帝犒军的道理,除非他有不臣之心。
郭映对外的说辞是,给兵士们带了一点长安的土特产,当做见面礼。
此时一匹绢在市面上的价钱是三四千钱,作为“见面礼”,这个赏赐算是很丰厚了,即便是放到剑南、淮南、河东这些个殷富之地也能拿得出手,别说是泾原这个穷边了。
士卒们得了赏赐,顿时就喜笑颜开,一扫之前的桀骜不驯,变得服帖乖巧起来。
他们可不像宋明的士兵,有月俸饷银可领。
平日里基本上都是守着斩获、赏赐过活,但是斩获可不是那么好得的,赏赐也没有那么多,毕竟藩镇中赏赐名目最多的还得是战争赏赐,没有战争,哪来的赏赐,他们又不是牙军。
因而郭映的这几千钱的赏赐,在这个兵士普遍穷困的大环境中,难能可贵,说是雪中送炭也不为过。
这笔钱,足够让他们的婆娘娃儿买两石米,再割点肉,敞开肚皮吃上一阵子了。
不过,郭映深知这种敬服只是一时的,虚的不能再虚。
归根到底,一个将军想让他手下的兵士死心塌地的跟着自己,还得是多打胜仗,不然就算是天天厚赏、日日和士兵同甘共苦,也不见得能收拢住他们的心。
郭映很清楚自己需要一场胜仗来证明自己,而不是依靠频繁的赏赐来维持表面上的体面。
恰巧,此次深入原州境内侦查原州吐蕃的兵马调动情况,就是一个机会,只是能不能抓住,还得看他自己的造化……
是龙是虫,基本上也就看这一回。
……
“劳烦将军给我介绍一下这三位游奕将吧。”
交接兵马是大事,冯河清自然要出面,郭映正好趁着这个机会,逮着他让他给他身后的三员游奕将做介绍,好弄清谁是谁。
二来,他也有借冯河清作虎皮的意思。
冯河清倒没觉得郭映把主意打到自己头上有什么不妥,手指一个一个指过去,当先的是一个留着络腮胡、皮肤黝黑的大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