或许是因为昨日大战让杨朝晟抢了风头的缘故,郝玼今日格外争先,领其手下转成步卒的游骑冲杀在全军最前,手中两杆短矛如灵蛇出洞,不断收割着吐蕃土兵的性命。
而且随着战事愈演愈烈,他也越战越勇,到最后竟是杀得发了狂,连两杆短矛上的血迹都由红转黑。
将乃兵之胆,众军见他如天神下凡一般,纷纷高呼着杀字追随其后,不停向前推进。
尾随在郝玼后边的是思结赤心。
他虽然武艺不见得有多高,但平日里极重士卒的操练,对军士也最体贴,深得军心,在如此激烈的战斗中,他所部阵列也是最为严整、伤亡最小的一个,郭映便让他跟在郝玼后边肃清残敌,以为策应。
郝玼如矛,勇猛精进,但也容易犯急躁冒进的毛病。
思结赤心如盾,老成持重,刚好与他互补。
只是对面的吐蕃土兵虽显露出败相,却没有溃散退却,一来吐蕃军法甚严,每战,前队皆死,后队方进,其战必下马列行而阵,死则递收之,终不肯退。
哪怕是土兵也不例外。
二来其民风以战死为荣,以溃逃为耻,临阵脱逃,不但要被处以重刑,还会被赐于狐尾,令其戴在头上,表示其像狐狸一样怯懦,让全岱的人耻笑。
最后,也是最重要的一点,吐蕃作战,基本上都是以岱和寨为单位,士兵们大多都是来自同一个东岱或是同一个官寨,彼此相熟且沾亲带故,这使得他们的凝聚力非比寻常,一般不会出现抛弃同寨士兵逃亡的情况。
郭映记得历史上女真人的猛安谋克制度也是这样,以地域和关系为纽带,平时在部落内从事狩猎、捕渔劳动,遇到战争,自备武器、军马和粮草随其部长出征。
就像现在,明明其阵形已乱,可他们却依然喊着复杂难明的蕃言,死战不退。
这对比惟恃骑射,见利即前,知难便走的突厥军队可谓是天壤之别了。
当然,唐军战斗意志也绝不弱于他,香积寺之战,唐军与安史叛军厮杀半日,双方战损持平,叛军阵亡过半尚可维持阵形,且有余力组织突围,足可见唐军精锐战斗意志之坚韧。
只是郭映觉得这样相持下去也不是个办法,又不敢真深入敌军阵中,战场形势就这样一直僵持着。
而就在这个时候,后方突然传来一阵惊天动地的喊杀声,仿佛有千军万马奔腾而至。
郭映等人愕然望去,只见数十丈远处,突然烟尘滚滚,尘土漫天。
一支打着唐军号旗的队伍正从后边疾驰而来。
东川兵,到了。
……
论泣藏也是个行事果决之人,眼见唐军后方有援军杀至,毫不犹豫的下达了大军交替掩护撤下的命令。
只是两军正陷入酣战当中,想撤哪儿有那么简单?
所幸论泣藏手上还有一支预备队——尚野禄从自家采邑带来的数百重装甲士。
这是琛氏家族的家兵,都是从数万奴隶当中简拔出来的,身披重甲,手持刀盾,看起来就像佛门中的毗沙门天王,给人一种不可撼动的感觉。
东川兵万余援军就被他们阻截在了原地,一时难以逾越。
不过两军士气自不可能同先前相比,唐军士气大振,郭映率部再度发起强攻,终于击溃了阻拦在他面前那个吐蕃官寨的一千兵马。
而这时,吐蕃中军大纛也映入了众人眼帘。
大纛下守卫不过百余人。
郭映顿时大喜。
“斩将夺旗,立不世之功,就在眼前,二三子随我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