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五
关于那枚如意为什么会出现在秦藩的礼物里,书宁想了整整一个晚上,其中不乏有把周子彤当做仇人的意思,琢磨来琢磨去,又觉得兴许里头另有玄机。可若想弄清楚她的身份,而今也唯有循着如意这一条路可走,难不成真要她去找那杀弟弑父的周子彤盘问不成?
第二日天还没亮书宁便起了,趴在桌上描了一早上,总算把那枚如意的样子给画出来,尔后又郑重地收好了,这才起身去洗漱。
跟着林侍卫打了一套拳后,书宁又去探望宁照琛,特意提起要出城骑马的事儿,为的就是要看他那又郁闷又憋屈的小模样。
“我也要去!”宁照琛举着手高声道:“小姑姑您可莫想要把侄儿抛下。您算算我都关在府里头多久了,再这么关下去,人都要傻了。”他以前就是个闲不住的坏小子,倒有大部分的时间都在外头混,招猫斗狗、惹是生非,要不,也不至于得个混世魔王的诨号。而今因伤在府里头一躺就是一个来月,自然憋得难受。
书宁虽然同情,却也不好拿主意,毕竟他伤势未好,岂能随意走动。
“小姑姑,求求你了,你去跟祖母说一声,赶明儿就带着侄儿一起出城放放风,可好?”宁照琛一边说话,一边悄悄伸手过来拉书宁的衣袖,动作并不大,又可怜又乖巧的样子。
书宁虽说也晓得他是在装模作样,可偏偏就是吃这一套,谁让这小伙子实在长得漂亮,雾蒙蒙的眼睛一眨巴,书宁到了嘴边的拒绝的话又说不出来了。“行了行了,我去跟祖母说,可是她老人家答不答应,我可说不准。”书宁朝宁照琛的腿上看了几眼,担心地问:“这腿真没事儿?”
“我坐马车里头就是,”宁照琛毫不在意地道:“只要能出门就成,实在不愿再在府里头憋着。”
书宁没办法,只得应下。正欲起身,忽又想起一事,正色问:“琛哥儿你不是一向自诩交游广阔么,可曾认得秦藩的人?”
宁照琛脸色不变,只是笑容略显僵硬,“秦藩的人倒是认得一两个,姑姑怎么忽然问起这个?”
书宁最是敏感,隐隐约约察觉到宁照琛有些异样,抬眼朝他看去,却见他笑得云淡风轻,依旧是一副浪荡公子哥儿般的作派,仿佛方才的异样只是她的错觉。自从宁照琛那日烧了春宫图起,书宁便猜到他身上有不少秘密,只是懒得深究,此番也照旧没多问,只让小桃回院子里把她早上画的那副图样拿了过来,递给宁照琛道:“你帮我找人问问,看有没有人识得这上头的图样。”
“这是——”宁照琛摸着下巴皱起眉头,看了好一阵,才喃喃道:“是枚如意,样子倒是少见。姑姑为何要找这个?若是喜欢这样的,何不找个铺子让人做一个。”
“这是上上回进宫的时候仁和太后赏的,才拿到手就被我给摔了。唔,一心大师说,这枚古玉如意能镇魂,你也知道,我身子虚,魂魄不宁,而今是靠着一心大师给的珠链才守住了心魄,万一有个什么意外,保不准就魂飞魄散了……”
宁照琛的脸上渐渐变色,表情顿时凝重起来,“姑姑放心,只要这玩意儿是从秦藩出来的,侄儿定将它的来历打探得清清楚楚。”
他这般郑重,书宁反而有些不自在,笑着劝道:“这东西是好几年前送进宫的,真要去查,怕也不容易,你只需尽力就是,莫要勉强。”说罢,又低声叮嘱道:“我听说那个代秦王周子彤不是什么好人,说不定这如意还是他杀了人抢来的,你打听的时候可要小心点,莫要引得他怀疑,惹祸上身。你若因此出了事,我这一辈子也难心安。”
宁照琛笑着点头,“小姑姑放心,侄儿心里有数。”说话时,已小心翼翼地将那图样收进了怀里。
之后书宁又去寻宁老太太,又是哀求又是撒娇,总算得了老太太的首肯,许着她领着宁照琛一起出城,但必须得叫上武大夫同行。
两天后的大早,书宁和宁照琛一起出了门,宁老太太特意让马房套了辆最宽敞的马车给她俩,又仔细叮嘱书宁道:“琛哥儿伤还未好,你可得仔细看紧了,千万莫要让他逞强。你自个儿也是,出了城后才能骑马,只能小跑……”
书宁俱一一应下,状似乖巧。
才出了府门,她就想下车上马,被宁照琛手疾眼快地拽住了裙摆,少年人眯着眼睛微微笑,“小姑姑不是要把侄儿一个人扔在马车里吧。你将将还答应了老祖宗要好生照管我的。”
书宁朝他呲牙,“你真是个小祖宗,我费了这么大的力气才带了你出来,你还不知足。”
宁照琛拖着腮看她,眨巴眼,“姑姑还是还是坐马车里头吧,城里人多,您生得这般漂亮,保不准有不长眼睛的要过来搭讪,可有得您烦。”
谢家两姐妹也笑着劝道:“琛表哥说得是呢,小姑姑还是暂先忍着,出了城便由着您了。”
书宁拗不过他们三个,只得悻悻地回来坐好,一转头又朝宁照琛凶巴巴地瞪了一眼。宁照琛咧嘴笑,厚着脸皮凑近了问:“姑姑身上可带了什么吃的,侄儿早晨起得晚了,赶着出门,只喝了半碗粥,这会儿肚子就空了呢。”
书宁幸灾乐祸地直拍手,连声道活该,骂完了却又让小桃把食盒端出来递给他,哼道:“你就知道在我面前撒娇装愣,哪天我真不理你了,你就哭去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