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掷地有声的一番指责顿时赢得了众人的附和,更有人高声应和道:“宁三少爷说得有道理,这女人简直心如蛇蝎,死到临头还不知悔悟,死了定要下十八层地狱,挫骨扬灰方才消减其罪恶。”
“杀了她!杀了她!”
厅中顿时一片轰然,更有义愤填膺的宾客随手从桌上抓了些糕点果子朝蒋明枚身上扔去。蒋明枚也不躲,紧紧地靠在墙壁上支撑住身体,一双怨毒的眼狠狠瞪着书宁,似乎还不肯服输。
崔翔安虽对蒋明枚恨之入骨,只恨不得将她扒皮抽筋,可他也晓得书宁的脾气,只要她还有一口气在,自己的仇便绝不会假手他人,遂将手中的长剑朝蒋明枚一扔,厉声喝道:“你既然敢对我阿姐下手,便早该想到有这一天。今日阿姐且赏你个痛快,若换了是我,非要将你一刀刀凌迟才满意。”
说罢,又朝仁和太后郑重地行了一礼,满脸正色地请罪道:“下臣无状,今日擅闯摄政王府,还请太后娘娘恕罪,待解决了这个女人,下臣再来向娘娘请罪。”
仁和太后一脸和蔼地看着他,柔声道:“崔城主多虑了,亏得今儿你们赶到,才揭穿了这女人的恶毒面目,否则,真容着这样的女人进了皇家,岂不是本宫的过失,日后如何面对大周朝列祖列宗。”
说罢,她又朝书宁看过去,脸上愈发地温和慈祥,郑重地道:“这女人就由崔小姐处置了。”
书宁下马谢过,尔后才举起手中银枪,冷冷地朝蒋明枚道:“你的拳脚工夫都是我教的,早先我还总夸你刻苦用心,不想最后你却用我教你的工夫想要至我于死地。一晃五年过去,我倒要看看你到底有什么长进?”说刚说完,小腿微微用力一蹬,整个人便犹如离弦之箭朝蒋明枚冲了过去。
蒋明枚到底有些工夫底子,一见不妙赶紧侧身往边上躲,书宁的银枪卷着厉风擦着她的脖子划过,立刻画出一道鲜红的血痕。蒋明枚痛极,右手持剑反手欲将书宁的银枪隔开,但她哪里是书宁的对手,长剑与银枪碰撞,立刻发出一声脆响,蒋明枚手臂巨震,虎口受不住力立刻淌出血来。
越是临死蒋明枚就越是豁了出去,竟是保定了必死的决心要与书宁同归于尽,手上每一招都无比狠毒,几乎尽是玉石俱焚的招数。书宁始终一脸沉着,一招接着一招地破解,几乎每一招都能在蒋明枚的身上划拉出一道血口子。
不过十数个回合,蒋明枚浑身上下已经多了十几道血口,就连秀美的小脸上也多了两道血淋淋的伤口,煞是狰狞。众人见状,很是解气。唯有冯培和金凤银凰清楚书宁的身体状况,知道她使出的每一招都是在消耗自己的生命,一时间又急又忧,偏偏又怕被蒋明枚听见,不敢高声提醒书宁速战速决,只急得眼圈发红,面白如纸。
周子澹立刻察觉到不对劲,悄无声息地挪到冯培身边低声问:“怎么了?”
虽说他方才与崔翔安一道进门,且又摆出一副维护书宁的姿态,但冯培并不识得他,哪里愿意回他的话,狠狠瞪了他一眼后,反往后退了两步,与他拉开了距离。周子澹自然也猜到了这一点,无奈之下,只得又钻到崔翔安身边,与他低声耳语道:“阿宁身边的侍女似乎有些不对劲,你去问问看是否有什么事?”
崔翔安闻言飞快地朝冯培等人看了一眼,果见不对劲,赶紧低声查问。冯培自然不瞒他,担心地把书宁的身体状况说给他听,罢了又道:“蒋明枚这些年勤于练武,便是寻常侍卫恐怕也不是她的对手,这会儿又拼着命,属下恐怕大人——”
她的话还未落音,场中已有了胜负,书宁一个高跃,腰身往后一拧折成个铁板桥险险躲过蒋明枚手里的利剑,自己则反手一刺,银枪立刻狠狠地贯穿蒋明枚的左胸。
“啊——”一声惨叫,蒋明枚手一松,长剑哐当一声坠落在地,她不敢置信地缓缓低头看着胸口的银枪,眼珠子艰难地转了两圈,最后竟又缓缓抬起头,满目悲戚地看向一旁始终未发一言的周子翎,张了张嘴,口中顿有血水渗出,“你……你可曾……对我……有过一丝……一丝……”
她拼尽了最后一丝力气,艰难地朝周子翎伸出手,却始终得不到任何回应。身体终于软软地瘫倒下去,俯躺在冰冷的地面上,她却还是不肯落气,努力地伸出胳膊想要抓住周子翎的腿,可无论她怎么努力,如何哀求,周子翎却始终满脸恨意地冷冷看着她,不动分毫,直到蒋明枚的手一点一点地落下,一点一点地失去最后一丝活力。
大厅里一片寂静,屋里见了血,胆小的女人们早已吓得别过脸去不敢多看。仁和太后倒还镇定,神色如常地吩咐宫人把蒋明枚的尸首抬了下去,林管事也赶紧招呼下人把地上的鲜血擦洗干净。
书宁始终面无表情,就算手刃了仇人,她的心中却没有大仇得报的痛快感,只是觉得有些累,有些乏,甚至忍不住想要歇一歇,歇一歇。她从来没有过这样的感受,从很小的时候起,书宁总是精神奕奕,浑身上下有数不完的劲儿,就算在最艰难的时候,她都一往无前,从来不觉得累,也不曾有一丝退缩和困惑。
可是现在,她却觉得很累。
终于结束了!
屋里又恢复了原状,除了空气中隐隐遗留的血腥味儿和众人眼中难以掩饰的惊疑,一切都还是原样,大厅上首的高台上,两支手臂粗细的红烛忽闪跳跃,月梁下的红绸分外刺眼。书宁抬头看了看始终矗立在她身侧不发一言的周子翎,眸光微闪,最后艰难地挤出一丝笑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