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人这才各回了自己屋,草草洗漱过后便上床补觉。
书宁一觉睡到了未时末,直到肚子里咕咕直叫,这才没奈何地起了床。丫鬟们赶紧进屋伺候,又端了热粥和点心侍奉她用饭。有胆子大的小丫鬟唠唠叨叨地说起昨晚的战事,仿佛亲眼瞧见一般。
“昨儿晚上世子爷亲自上阵,打得敌军落花流水……”
“那逆贼哪里是世子爷的对手,不过一个回合就被世子爷斩杀在马下……”
“周子彤死了?”书宁挑眉问。
小丫鬟一愣,旋即涨红了脸,支支吾吾地回道:“奴……奴婢也是听别人说的,街上……大伙儿都……都这么说,传……传得神乎其神的。”更有人说世子爷是天上的星宿转世来着,她听着都有些不好意思。
虽说打了胜仗,但后续的事情愈发地繁琐,想来周子澹定是忙得不可开交,书宁便没去打扰,只让丫鬟请了外头的侍卫进院来询问战况。
进屋的侍卫还是昨儿晚上遇着的那个,白日里显得更有精神,一进院就端端正正地朝书宁行礼问安,待听得书宁问起战事,那侍卫愈发地精神奕奕起来,眉目间都带上了笑,声音里透着一股子难掩的喜气。
“世子爷英明,属下还没见过这么酣畅淋漓的大战呢,真是痛快。也不知世子爷从哪里弄来一把六石大弓,隔着近千步远硬是一箭射中了那逆贼的肩膀——”
“周子彤没死?”书宁忍不住打断他的话问。
“死得透透的!”侍卫眼一瞪,声音愈发地高亢,“脑袋都被世子爷割了下来,老刘他们全都扯着嗓子喊,说是逆贼伏诛,缴械不杀,敌军顿时溃败如山倒,死的死,伤的伤,最后投降的怕不是都有两万多……”
书宁听了一阵,终于朝那侍卫点头笑笑,又赏了个红包给他,尔后才将人屏退。
☆、第七十七回
七十七
一场大胜仗后,周子澹愈发地忙了,一来数万俘虏要好生安置,二来还得论功行赏,更重要的是,好不容易才把周子彤斩于马下,正该趁着敌军群龙无首一片混乱时一路杀到王府旧邸,一口气把秦地全境拿下来。
绕是如此,周子澹每日里总要抽空过来见一见书宁,有时候只是看一眼便匆匆地走了,这日他才进门,书宁转身给他倒了杯茶,再转过来时,他就已经靠在桌上沉沉地睡了过去。
不过小十日的工夫,周子澹便瘦了许多,英俊的脸显得愈发清隽,眼睛下方笼着淡淡的烟青,但精神却极好,尤其是在外头,说话声音清朗,眼睛清澈明亮,显得精神奕奕的样子,只有到了她院子里,他才褪去所有的伪装,一倒头便毫无顾忌地睡了过去。
书宁把茶杯放回桌上,坐在一旁安安静静地看着他的侧脸,这是她熟悉的面容,饱满的额头,浓眉的剑眉,挺直的鼻梁,皮肤好得几乎看不出有任何瑕疵,嘴巴也红润润的,正是少年人正好的光阴。
书宁从来没有想过自己会喜欢他,在她的记忆里,周子澹好像还是去年初见时机灵爽朗的少年人模样,可以是小侄子,可以是弟弟,却从来不是爱人。到底是从什么时候起,那个看起来需要一直护在自己羽翼下的少年人已经成长为顶天立地的男子汉,变得稳重、成熟、体贴入微,而书宁也察觉到自己的心在一点点地产生了微妙的变化。
从不可思议到下意识的抗拒,到被动的接受,一直到现在的一丝丝心动,这个叫做周子澹的男人用他的实际行动一点点地打动着书宁。
经历过与周子翎那段犹如洪水一般汹涌又激烈的感情后,书宁曾经以为自己不会再喜欢上任何人,直到现在,她才知道,原来感情这么奇怪,它既能波涛汹涌犹如怒海,又能缓缓流淌有似山间溪流,轻缓润泽,寂静无声。
“阿欢——”桌上的人低声喃语,书宁“嗯”了一声,却不见他回话,凝神看去,却只见周子澹迷迷糊糊地翻了个身,眼睛依旧沉沉地闭着,睡得愈发地香。
“去床上睡吧。”书宁放柔了声音轻轻劝,周子澹却一动不动地趴在原地,想是睡得沉了,根本没听见书宁的声音。书宁又不愿把推醒,想了想,便去床上抱了床薄薄的锦被盖在他肩头,自个儿则找了本书坐在一旁打发时间。
才翻了几页,就听到门外有下人咋咋呼呼的声音,“小姐,京城里来信了!”
书宁心中一喜,立刻起了身,轻手轻脚地踱到门边开了门,压低了嗓门责备:“你一惊一乍什么,小声些。”
小丫鬟有些怕她,立刻就蔫了,小心翼翼地把信递上来,低着脑袋一声不吭地侯在廊上。书宁挥挥手,“这里不用你们伺候,都下去吧。”说罢,又轻轻关上门,一边往回走,一边拆信。
照例是宁老太太写来的,信不长,书宁一目十行飞快地浏览完毕,眉头微微蹙起,若有所思地坐下想心事,连周子澹什么时候醒的都不知道。
“阿欢——”周子澹睁开眼睛,首先看到的就是书宁沉思的脸,坐直了身体,锦被顿时滑下。见书宁置若罔闻,周子澹又伸手在书宁面前挥了挥,脸上不由自主地带上了笑意,声音也愈发地低柔,“在想什么呢,这么入迷?”
书宁眯着眼睛看了他好一会儿,直到周子澹有些不自在,这才把手边的信递到他手里。周子澹心中顿时生出些不好的预感,接过信飞快地扫了一遍,脸上的笑容渐渐僵住,“老太太……派了人来接……接你回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