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么?难道是家里……出事了?
绕过灵堂和守夜的丫环仆妇,明夏跟着妩媚左拐右拐,终于来到了内外院交接的地方,她住了脚步,探头一看,便叹了一口气。
出来晚了,执夜的王婆子都上班了,那个白天里走过无数次的小门,现在便成了一道障碍。明夏想了想,便先叫妩媚跟守门的婆子说一声,看能不能通融,让她出去。
这里毕竟是卢府,她是卢府的亲戚,又是位小姐,为了清誉,只得慎重。
明夏暗暗腹诽着封建害人,却不得不站在阴影里,焦急地等着妩媚回来。
家里到底出了什么事?
妩媚回来,带回的却不是好消息,明夏心中焦虑,银牙一咬,便从阴影中走了出来。
王婆子是大老夫人老王氏的陪房,在这卢府也是极有资历的,又因为尽忠职守,便被老王氏拨出来专守内院,这些日子因为二老爷的葬礼,晚间从她这里出去的人真是数不胜数,从来只是很轻松的工作,陡然变得繁忙起来,王婆子便有些不耐烦。
又因为小王氏亲下了命令,叫她看严些,毕竟近来内院入住了不少女眷,小姐们也多了十几个,王婆子便只认大小王氏给的手信,没有手信想要出入内院的,过了亥时就别想!
“王妈妈——”
王婆子一听,便知是方才那位冷丫头的主子出来了,心中冷笑,面上却挂了笑意,欠身道:“表小姐唤老奴,何事?”
明夏站在光影之中,望了王婆子一眼,只是淡笑道:“王妈妈好,我有急事,要出去。”
不出所料的,王婆子垂着眼眸笑了,口中却不容质疑道:“表小姐请回吧,若真有急事,便去大夫人那里领了手信,我老婆子也好有个交代。”
“好,”明夏毫不迟疑地转头向妩媚道:“妩媚,烦你即刻去大舅母处,领个手信出来。”说完却转了身,看定了王婆子,一字一顿道:“王妈妈,眼下我却是有急事,可否容我先行?”
王婆子本待说不,一抬眼却望见往日温文有礼的表小姐,眼中闪现的竟是清冷的仿佛利剑一般的光,登时便打了个冷战,口中嗫嚅道:“……好。”
“多谢王妈妈。”
明夏走出内院,便见云柏正在门外,翘首以待的焦急模样,莫名地就叫她添了一分担忧……
“云柏,怎么了?”
“尹叔传来口信,说是小雅居走了水,所有的家当都……付之一炬了……”
第七十一章:行路难
这场亲戚,走的可真是旷日持久啊……
明夏抱紧了胳膊,雨后的清晨,冷意如水一般,竟是侵透肌骨一般的清寒。
大概是入秋的缘故吧。
来时犹是炎夏,去时却已入清秋,果然是旷日持久。
倘若不是这么久,也许,小雅居就不会出事了……
明夏叹了一口气,那一点微微的悔意上涌,如潮水一般迅速袭击了她的全身,让明夏的眼角,不知不觉间便有了湿意。
参加完外祖父的葬礼,明夏便以生意上出了事故为由,跟卢氏商量好了,便急急地离了卢家。除了卢思宁,卢家没什么人是真正看重杜家的,因此明夏的去留,人家也并不在意,她又是赶着大清早走的,那时候,卢家大多数人甚至都还在睡梦里。
因为走的匆忙,同时也是为了轻车简从便于行路,明夏几乎没带什么东西,除了云柏也没再叫别人随行,其他的人都留在了卢家,包括林飞卿和杜忠,以及……力奴。明夏想起力奴那受伤的眼神,便觉得愧疚,力奴也是一片好心哪,可她却弃之而选云柏……这也是没办法的事,毕竟,二者相较,云柏沉稳灵活而且与她相识的时间长,与力奴相比,属于知根知底的,一路有他随行,明夏就很放心,眼下是特殊时期,家里还不知怎么样,明夏也顾不得照顾力奴的情绪,一切以赶路为第一要务。其他人等着过了卢稽的三七,再同卢氏一块儿离开。
卢氏不明所以,只道是明夏那间作坊出了事,却不知是家园不保。明夏暂时也不想让卢氏知晓,免得刚刚经受丧父之痛的卢氏,再听到家园破灭的噩耗,一惊一痛下弄出病来,她可就真的手忙脚乱了。是故明夏不仅不纠正卢氏的误解,言语间还加以诱导,卢氏便丝毫也不怀疑,明夏这才放了心,交代了陈震力奴和妩媚好生照看着卢氏,又安抚了三娘和小郎一回,便火急火燎地叫云柏驾了车,回家。
因为尹贵的口信只说是小雅居出了事,并没提及杜礼,明夏放心的同时,又有些微微的揪心。
这是一种很奇妙的感觉,尹贵既然没说杜礼有事,那就是杜礼并没受什么损害,明夏对这一点深信不疑,但虽说是毫不怀疑,内心里,却始终有一丝担心,叫她不敢全无挂碍的松懈。
云柏知道明夏的焦虑,驾着马车倒是赶得飞快,但武邑之于信都,毕竟隔着好几百里,这驾车的马也不是什么日行千里的乌骓赤兔,不间歇的赶了一日,信都却仍是遥遥在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