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欢吐吐舌头,乖乖地点头。韩子高这才放开她。顾欢果然放慢脚步,缓缓向前走去。
顾显正在前厅跟段韶叙旧,突然看向门外。
顾欢穿着男装,仍然英气勃勃,满脸喜色地走在路上,旁边陪着英俊非凡的韩子高,脚下有两只漂亮的小白狐狸,撒着欢地跑来跑去。
段韶顺着他的视线看去,不由得捻须微笑,由衷地说:“兄弟,你生了一个好女儿啊。”
顾显喜悦地道:“段兄,欢儿也是你的女儿嘛。”
“是啊,这里就是她的娘家。”段韶呵呵笑道,“再过两日,她就从这里出嫁。”
顾欢的声音传了进来,“爹爹,义父,女儿来看你们啦。”
顾显再也坐不住,起身大步向外走,向女儿迎了过去。
顾欢激动地扑进父亲怀里,不由得热泪盈眶。他们在突厥分手,两人都在战斗中受了伤,险死还生,今日重逢,自是百感交集。
顾显早已听说了女儿在卡波谷地的英勇,可首先感到的却不是骄傲,而是心惊胆战。此刻,抱着活生生的爱女,他心中一阵激荡,眼圈也红了。
顾欢泪眼汪汪,对着父亲撒娇,一直不肯放手。
过了好一会儿,父女俩才平静下来。
顾显看向站在一旁微笑的韩子高,对他一抱拳,郑重地道:“韩大人。”
韩子高没料到他会这么称呼自己,不由得一怔,随即拱手还礼,笑着说:“叔父切不可与我如此客套。”
“是啊。”顾欢笑逐颜开,“现在他的大名是韩子高,表字依然叫顾愉。爹,你还是叫他愉儿吧。他都听习惯了,猛然改变,他都不知道你是在叫他。”
这一席话逗得旁边的人全都哈哈大笑。韩子高点了点头,“叔父,我是欢儿的大哥,咱们本就是一家人。”
“那好。”顾显本就豪迈,便道,“那我们还是照旧。无论你叫什么名字,一家人仍然是一家人。”
“对。”段韶微笑着缓步走来,“欢儿,愉儿,外面太冷了,咱们进屋谈吧。”
几个人走进屋去,顾显看着那两只调皮的小狐狸,便问起来历,听顾欢和韩子高说了,不由得啧啧称奇。
过了一会儿,慕容芸带着儿子过来与他们相见。那两个孩子一见到小白狐狸,便大呼小叫,立刻与它们玩在一起,不再理会大人了。
一家人终于聚在一处,都是欢欢喜喜。顾欢不肯回去,就留在太师府里过夜。高长恭不放心,也赶了过来。就这样,顾欢出嫁前的这些日子里,他们都在段韶的府中度过,把偌大的太师府也渲染得喜气洋洋。
这期间,和士开多次来看望顾欢,韩子高把郑怀英也接了过来,三个人一起谈论胡乐,切磋琴艺,十分开怀。
顾欢出嫁的前一日,宇文邕派使臣送来了贺礼。那是以纯金丝配以珍珠美玉,在巨幅的大红锦缎上精心绣出的晨曦中的长安城,气势磅礴,美轮美奂。顾欢一见便喜出望外,爱不释手,定要挂在洞房之中。高长恭对她千依百顺,自然听从。
终于,到了腊月二十八。在皇历上,这是个大吉大利的日子,宜嫁娶,利子孙,富贵延年,公侯万代。之前高俨一听便即拍板,钦定这一天两王成婚。
前几日才下过大雪,这天一早却是朝阳升起,金光满地。五更时,军营中便出动了上万人,将积雪铲得干干净净,以确保他们的王爷大将军路上不会出丝毫问题。
天一亮,邺城万人空巷,百姓们全都涌上街头,兴高采烈地聚集在从太师府到兰陵王府的道路两旁,翘首以待。
两位兰陵王的亲兵全都穿上新衣,立正站在道路两边的百姓前面,以防有人捣乱,同时也向自己的将军致敬。段韶、斛律光、韩子高以及高延宗、高孝瑜、高孝珩、高绍信等人都把自己的亲兵派出来维持秩序,三步一岗,五步一哨,只是没带兵刃,以免冲了喜气。
从太师府到兰陵王府的这条大道上很快便清场,空无一人,保证畅通无阻。
巳时,高长恭身穿大红的新郎装,帽插金花,笑容满面地骑马出了王府。韩子高、尉相愿和兰陵十八骑也都盛装跟在他身后,一起到太师府迎亲。在他们身前,是吹吹打打的一队乐手,以及举着喜牌的家人。在他们身后,却没有人抬花轿,而是用四匹枣红色的骏马拉着一辆披红挂彩的华丽马车。
这是高长恭的主意,他怕轿子太颠,会让顾欢不适。顾欢一听便拍手,十二万分地赞成。
在沿途百姓的围观中,他们来到同样张灯结彩、喜气洋洋的太师府。高长恭下了马,笑逐颜开地走进大门,到正厅去迎接新娘。
顾欢穿着绣工精美的大红喜服,头上梳了十字大髻,戴着珠玉簪钗和金步摇,手上套着翡翠指环,腕上是一对沉甸甸的金镯,只有耳垂未穿耳孔,没戴耳坠。这是顾欢第一次真正做女装打扮,也是第一次精致地描眉涂朱,薄施脂粉。在满堂锦绣的映衬下,她变得光芒四射,美艳动人。
她不肯听喜娘的话,戴那个什么盖头,就这么站在厅中,笑吟吟地看着门外,看着她的良人一步步向她走来。
她毕生所求的,并不是站在权力之巅,俯瞰芸芸众生,她要的只是与心爱的人相守,一生一世,永不分离。
高长恭一走进厅中,眼里便只有那个美丽的女子。她站在那里,风华绝代,仪态万方,脸上的笑容是那么明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