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得从舞象争霸赛说起。
舞象争霸赛,接收年龄15到16岁的少年参赛。对于一个男子而言,能在竞赛中夺冠是对自己成年礼最好的嘉奖。
瀛洲大陆的少年,女子十五及笄,男子十五及冠。这是战争这部机器对人口数量的需要。
庚桑羊想起上一场舞象争霸赛,蒙敖被打至重伤,即便是在观众席上,他也能判断出,当时的蒙敖,毕竟断了好几根肋骨,伤及五脏六腑。
按照舞象争霸赛以往的赛事水平,其实以蒙敖的水平,参加舞象争霸赛即便不能夺冠,也至少不至于无法被世人记住。坏就坏在今年不知为何,赛事进程仅过半,就有一少年横空出世,技压群雄,实力碾压众人。
年烈青,便是他的名字。
而蒙敖正是在挺进半决赛的当刻,遇到这个劲敌。
这年烈青德不配位,和他对打的人非死即伤。蒙敖不是第一个,也不是最后一个毁在他手里的人。
奇就奇在,赛事也没规定不能打死人,每次给出的解释都是刀枪无眼。这对失去至亲的家属而言,不容易接受。
庚桑羊看秋玥那欲言又止的神情,大概猜到了七八分,不禁有点悲从中来。
海棠花窗棂半支棱着,窗外是半边鹅卵石围边的温泉池子,池旁种着瀛洲大陆北边所特有的碎花树,酷似人类世界里的桂花树。鹅黄色的花蕊铺满了鹅卵石小道,飘落在温泉池上,池水盈盈欲出,正是巴山夜雨涨秋池。
此前问及蒙敖归期,却得不到任何回信。往后再无‘共剪西窗烛,却话半山夜雨时’的机会了。
“他走得安详吗?”
秋玥眼角噙着泪水,看向房间一隅,慢慢地摇了摇头,她偷偷看了一眼庚桑羊,又低头不语,欲言又止的她最终还是没忍住,把这句话憋在心里许久,不敢对宗门之人所说的话,爆了出来:“但是,是我害死了师兄。”
庚桑羊不难明白,她这是经过很复杂的心理斗争才憋出来的话,于是安安静静地等待着她尽情发泄。
秋玥抽噎着,想把所有的委屈和悔恨都吞回肚子里去,让这事永埋历史尘土里,但是她似乎做不到。
对于同门师兄弟姐妹,她不敢说出蒙敖参赛的原因,她已经失去从小到大对自己呵护有加的师兄;如果被大家知道师兄是被自己害死的,那只会让自己成为过街老鼠,人人喊打。
但是憋了这些天,这悲恸的情感无处可去,在自己体内乱窜,像瘟疫那样侵袭了自己的身心。
此时此刻,就有这么一个人,可以让自己一吐为快。
这个庚桑羊,既与师兄相识,又似乎挺在意师兄,更重要的是,她即使向他吐露心声,也不怕被逐出师门。
压抑了多天的负面情绪像是洪水猛兽那样倾巢而出,她埋头在膝间,放声痛哭。
这女子倒是直爽。庚桑羊有点不知所措了。虽不是第一次见女孩子哭,但是平时周围那些都是柔声柔气的,很少有哭得这么嚎啕,这么奔放的。
情急之中,庚桑羊随意从桌面拿起一支发簪,递到秋玥面前,正想要说点什么呢,就发现这发簪居然刚好是月牙状,流苏则是星星点点,意思是月上柳梢头,人约黄昏后。
“这,发簪是蒙敖说要送给小师妹,暂放在我这里的。”庚桑羊急中生智地说:“不知道你喜欢不喜欢。他一直没敢送给你。”
秋玥一看这发簪的造型居然与自己的名字遥相呼应,愣了一下,这世上竟有如此凑巧之事,真是天意。她静静地看了庚桑羊一眼,哭得急促的语气终于缓和了些,道了声谢,手微微颤抖着接过发簪。
铜制发簪的流苏滑落到她的指尖,透出一个金属的冰冷感。就像蒙敖师兄与世长辞后的温度一样。她把发簪收在胸前,深深吸了一口气,稳住了颤抖的手,红唇微启:“其实……蒙敖师兄……是为我而死。”
秋玥看着庚桑羊那深邃如海的湛蓝色双瞳,犹若深海的无边无际,海纳百川,有容乃大。或许,说出来才更好。她娓娓道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