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没有这个意思。”闻小屿也生气了,“你对她偏见很大,我们不用再聊了。”
满宴和睦的欢声笑语,只有他们二人之间气氛降到冰点。闻臻放下餐巾纸,漠然说:“好坏不分。随你。”
然后起身把闻小屿一个人扔在身后,走了。很快有人围上闻臻交谈,将他带入人群。
闻小屿孤零零坐在桌前,半晌重新拿起筷子,不吭声继续吃自己的饭。
第二天一早他就独自出了门。从家门口走到街上拦一辆车,车开了十五分钟,从宁静的别墅湖区一路进入他曾经住的街道。天刚亮,街上还蒙一层雾,通往住宅小区的长街两旁的早餐店已香气袅袅。
一切都是他熟悉的模样,自离开这个家后,他大部分时间都呆在首都,这大半年来再没回来过,如今重新站在这条充满市井气息的老旧街道上,竟有恍若隔世的感觉。
闻小屿找到自己从前常光顾的那家牛肉面馆,要了碗牛肉面,坐在油腻腻的桌边稀里呼噜吃完,付过钱,提着自己买的东西往小区里走。
小区的环保工作做得随意,过年进出人员多,路边堆了不少垃圾还没清理。灰扑扑的水泥地,墙边盘满杂乱的枯枝,早雾散去,阳光浅淡,落在地上还是冷。闻小屿捂捂围巾,走进楼道。
楼里依旧常年充斥油烟和猫狗在角落标记地盘的气味,楼梯狭窄,闻小屿上楼,敲响那扇熟悉的门。
门从里面打开,胡春燕扎着头发,围条围裙。她把门推开,瞧一眼闻小屿:“怎么来这么早。”
闻小屿进屋换鞋,“没什么事情就过来了。”
胡春燕拿过靠在墙边的拖把,继续麻利拖地,“自己去倒水喝。”
闻小屿有个习惯,每次从外面回家,第一件事就是找水喝。他走进厨房,见家里都打扫过了一遍,平时似乎也一直在收拾,比之前要干净了许多。闻小屿再四处仔细一看,才发现原来是杜晓东的东西都没有了,才显得每一处都整洁起来。
他出去问胡春燕:“你把那个人的东西都扔了吗?”
胡春燕使劲拖着地,没好气道:“人都要关进去了,还把东西留着做什么?晦气。”
“之前你在医院的时候,还问我管不管他坐牢。”
“谁还真指望你管了!”
“那你打算离婚吗?”
“我发现你这小孩真是怪,净问些没头没脑的问题。”胡春燕不耐烦道,“离婚离婚,你当离婚是扔个垃圾甩手就没的?到时候你爸进去了,哦,我说我不过了,你信不信他那死不要脸的妈和姐能砸了我们家的门骂死我?说得轻松!”
闻小屿小声嘀咕一句:“谁骂得过你啊。”
胡春燕横眉竖眼,“杜越,你要是来找不痛快的你就赶紧走!”
闻小屿只得不再说这件事。他把带来的盒子拆开,“我给你买了一个扫地机器人,听说很好用。”
胡春燕嘲道:“回了有钱人家里,买的东西都新奇了。”
闻小屿把盒子往腿上一放:“你非要这样和我说话吗?把我气走了你就好过了?”
胡春燕不说话了,背对着他拖半天地,之后去厕所洗拖把,洗得哗啦哗啦响。闻小屿把扫地机器人拆开,拿着说明书研究半天,试了试性能,觉得还不错。
中午闻小屿留在胡春燕这边吃饭。胡春燕之前在食堂做厨子,手艺很好,从小闻小屿就爱吃她做的饭菜。胡春燕做了三菜一汤,都是闻小屿喜欢吃的家常菜。
两人坐在桌前吃饭,胡春燕看上去晒黑了,一张脸消去浮肿后瘦了些,一头倔强的硬头发毛躁依然盘在头顶。闻小屿问,“你做什么去了?晒得这么黑。”
“送快递。”胡春燕答。
闻小屿一愣。胡春燕竟然没有接受闻家给她的工作,再一想,这个选择也符合她倔得要命的性格。或许接受闻家帮忙还款已经耗尽了她的自尊,让她在现实面前彻底低下了头。
“噢。”闻小屿不知该如何作答。
倒是胡春燕提起一件事,“你的演出我去看了。”
“你去了?”闻小屿吃惊,又装作不经意问,“那你觉得怎么样?”
胡春燕含糊哼一声,“算你对得起我给你交这么多年学费。”
闻小屿低下头,笑了笑。
那年他哭着求着,抓着胡春燕的手说要学跳舞。最后胡春燕捱不住他求,把他牵到文化宫,一张一张数着钱给他交了第一笔学费,后把他拖到走廊上没好气训:“花我这么多钱,你要是学不出点名堂来,看我不揍死你!”
那是闻小屿小时候最开心的时刻之一,以至胡春燕那个时候一脸凶巴巴地瞪着他,他都觉得胡春燕是世界上最好的妈妈。而之后那一方小小的练舞房更是成了他躲避一切痛苦的安宁港湾,一心一意地专注一件事情,旁的苦恼也就远去了。
胡春燕说:“你是出息了,以后上舞台跳舞,住有钱人的房子,哪还管得了我。”
闻小屿认真道:“我每年放假回家都来看你,和从前有什么区别?只要你别再让杜晓东和他家里人进这个家的门,我们就还像以前一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