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此对夺去他们笑容的人感到憎恨。
那憎恨与日俱增,渐渐不再固定为“马修”,“索斯”两个名词,而扩大为所有的贵族和王族。时至今日,已经和他的野心混在一起,再也分不出彼此。
但即使如此,也不能做为脱罪的借口。
因为他并非清高无欲。
而且,在当初踏上这条不归路时,他就觉悟必须舍弃良心,甚至在必要时舍弃那些他想保护的人们。
他即位之初,四面楚歌,王室不认可,六大郡主虎视眈眈,水神殿也未归顺,为了先腾出手解决内患,他不得不拉拢前宰相谢尔达和一票门闼贵族,一起暗中进行肮脏的奴隶交易,让数千少女身陷火坑,让数万壮丁卖身为奴,这是他无法逃避的罪责,也是他绝不允许自己逃避的罪责。
就算他在建立基业后,想方设法赎回了那些被卖去夏尔玛大陆的奴隶,已经死去的生命,已经造成的伤害,已经永远无法偿还了。
伪善也罢,执着也罢,他就是不想舍弃那最后一丁点的良心。
同样的,他也会继续走下去,继续不择手段,直到摘下至尊之冠。不止因为已经走到这一步,也是因为无法回头——如果在这里罢手,岂不意味着那些人的牺牲全成了白费?那么多年的努力尽付诸流水?
而且他的时间太短了。东城的兵力目前还不足以和四城同时作战,虽然可以用闪电战各个击破,但是天灾人祸不断,只要经历了魔潮,东城也会有损失。在持续的自然灾害使艾斯嘉大陆民不聊生以前,他一定要统一魔导国,合并五大城,因为王权分裂,教廷对法师的内耗,才是魔导国衰败至此的根本原因。
罗兰还是决定按照原计划,加快中城衰弱的速度,北城的蚕食也要开始了。只要民心向背,他就有足够的借口可以举起反旗,推翻腐败的王家,大展拳脚,制约鼠目寸光的教会,保护全国的法师,最重要的,掌握了王家手里的封魔阵,维烈就不再是威胁了。
他必须得到王位。
金色的碎花在茶水中沉浮,随着杯底撞击桌面的轻响,尘埃落定。
罗兰下定决心,他也知道这个决定,是把他往罪孽的深渊又推了一步,但是早在踏上争王之路的一刻起,他就没有退路了。
“法利恩。”金发城主用和平常没两样的语调道,“第一条保留,后面的后遗症都太大,暂时不启动。”
“可是大人,长生不老的药方对君王来说简直是无法抵御的诱惑,效果也最显著。”大神官提议。
罗兰摇头:“德修普王家还有个脑子没被腐蚀的女中豪杰,一定会反将我们一军,建议用我城的处女幼童做药材。”法利恩恍然大悟,随即,他双眼浮起狠厉:“干脆——”
“不可能的。”罗兰打消他的念头,“有魔封剑在手的德修普还有机可乘,拉克西丝却绝对是滴水不漏,那个女人很了解自己的价值。”这也是他最佩服她的一点。
法利恩懊恼地咬紧下唇,见状,罗兰轻笑出声。
“看开点,法利恩,世事不可能尽如人意。拉克西丝如果那么简单就殒命,我也会觉得很无趣。当今世上,有资格和我一较高下的除了德修普和贝姆特,就只有她。梅莲可不行,岳父也是。”
大神官崇敬地望着主君充满自信和霸气的神情,却见罗兰眼中的自负被同情取代:“可惜,她出生王家,就造成了她的局限。”
“局限?”
罗兰沉吟,他曾经认可的王,只有德修普王家的那位元帅。他和拉克西丝在战场有过一面之缘,拉克西丝还救过他的命,一次次政场的较量和惺惺相惜,拉克西丝是他唯一佩服,改观的贵族,她才华洋溢,光芒万丈,年轻的城主还记得十年前参加王室的舞会,被全场的贵族和交际花嘲笑羞辱,伫立在舞池之外,看着那位最美丽的王室之花的心情。
甚至在当初报仇雪恨,终于清醒,面对妻女的尸首,了无生趣,一时冲动下,他还向拉克西丝直谏,希望她能登上王位,成为魔导国的中兴之主。可是拉克西丝为了兄妹亲情,无意篡位,放任王室和国家腐败至此,从此,他就对她断了念。
而诺因,虽然也优秀,可不能让他甘心退让。
“法利恩,你认为拉克西丝有为王的资格吗?”
“没有!”褐发青年斩钉截铁地道:除了他眼前这个人,任何人都没有为王的资格!
罗兰叹了口气:“不是和我比,是和陛下比。”他这个弟弟啊,就是恋兄情结过剩。要是能改改这个缺点,他的眼界会更宽,处事手腕也会更精辟。
法利恩皱眉道:“陛下?任何人当王都会比他当得好吧!”
“这个…也没错啦。”罗兰语塞,顿了顿才道,“但是,法利恩,权力是会腐蚀人心的。无论多么英明神武的人,在那个位子坐久了,都会变成陛下这样。”
“您就没有腐化!”
“那是因为我有更高的目标追求啊。”年轻的城主微微一笑。大神官心中怀疑:莫非大人觊觎王座,就是为了让自己不堕落?随即,他摇头甩去这个想法,一阵好笑:哪有这种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