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怎么个画法呢?用什么画?”
“你回去用淡墨画一幅画,勾出轮廓就可以,下回拿来再教你填涂颜色,这有点象画唐卡。”
“我看看用什么颜料行吗?”
桑结引其其格进到里间办公室,坐在桌后从抽屉中拿出一盒颜料。其其格看着一块块五颜六色的小片片很新奇:“老师,怕是府里没这东西,外边有卖的吗?”
“外边没有卖的,我这是托一个经商的朋友从印度捎回的,你就用吧。”
“这本书皮的画真好看。”其其格见桑结的桌上放着一本画册。
“噢,这也是从印度捎回的。”桑结边说边打开。
其其格在他右侧俯下身去看,一绺头发不经意拂过他的前额,同时,桑结觉出一种从未闻过的体香钻入鼻孔,连她呼出的气也是甜甜的。这是他有生以来头一次与一位年轻异性如此近距离相处,而这香味,就像一杯醇酒,让他足足品尝了一辈子。
送走其其格后,桑结坐也坐不下,看书也看不进,只是在屋里转圈子。侍从们都奇怪:“以往大人思考重大问题都是在屋里来回踱步,今天怎么转起圆圈圈了。”当他的目光停在墙上挂的画有老僧入定的那副唐卡上时,脚步才停下了,心神也才渐渐平静下来。
父亲早几年去世,母亲去年病倒时,正赶上阿里活佛事件引发的风波,佛爷身体状况也开始恶化,多亏了堂姐悉心照料,阿妈临终前,就是对儿子三十了还未成婚耿耿于怀。这对桑结来说,也成了一件遗憾事,决定待处理完手头事务就早日完婚。
迎亲前,他抓紧开会研究了民兵的组建工作。却杰在汇报四个基地班子的组建工作时,特别提到琼结民兵队的队长人选央金,发现大家都对这位女队长很感兴趣,却杰详细讲了选拔这位女队长的经过:
选队长的日子是寺里喇嘛打卦定下的。那天一早,200多年轻人到训练场地集合,主持人是宗政府一名官员和五世达赖庄园的二管家。比试科目是射箭、抛石、摔跤,由于人数较多,所以先以小组为单位分组进行,赛场围满了观众,场面热火朝天。这时,东边过来十几个人,吸引了全场的目光,待他们走近,大家一看,发现是热巴,说是从甘孜那边过来的。他们听说这里正在选拔民兵队长,就都坐下来观看。
先比试抛石。这是一种放牧手段,在鞭头卷上一块土石驱赶头羊或跑出群的羊。比赛用三块大石头作靶,赛程分近中远三级,近的约30米,中的有50多米,远的有七八十米。先从近的开始,一击不中即淘汰,过关的进入下一轮,有两次抛石机会,击中一次即可进入最后一轮,远的可三击,三击全中者胜出,若有二人以上则加赛。
在观众一声声的欢呼中,比试接近尾声,第三轮有7人三击二中,有30多人三击一中,因此这7个人要加赛。这时,热巴中站起一个姑娘,大声对主持者说:“我可不可以参加比试?”众人一听,又见是位女子,不由得大惊,那位官员正要发话,只见二管家在他耳边低语几句,他迟疑一下点了点头。
“二管家说什么?”坐在听众中的达瓦迫不及待地问。
“事后才知,二管家说早晨出发时,大喇嘛告他,卦中显示今天有异人出现。”
姑娘用长鞭卷石直接对准了最远处那块石头,她不象男人主要靠臂发力,而是整个腰身扭动带转手臂,犹如风摆杨柳,石头飞出,弧线很大,只听啪一声脆响,首击便中,人群中发出喝彩。她神态自若,后两击也成功了。那位官员不由点头赞赏。
第二项是射箭,姑娘说:“我过去没有演练过,用飞镖代替可以吗?”
“飞镖?”在场的人都很惊讶。飞镖是康区热巴独有的表演项目,用一块木板作靶,上画几个同心圆,着点距圆心越近成绩越好。
姑娘也不待官员点头,径去篷车内取出一靶和5支飞镖,离靶10米左右站定,人们聚拢来看。姑娘见人多,可能也有点紧张,先用镖瞄了瞄,又来回走几步匀匀气儿。大家还未看清怎么回事儿,只听嗖一声,镖飞了出去,钉在圆心还颤了几下,大家齐声喝彩。
第二镖人们看仔细了,一个人喊道:“怎么捏着镖头?”姑娘一笑,右臂一甩,只见那镖在空中翻着跟头射向靶子。最后一镖时姑娘背对着靶,都以为她要转过身再射,不想她在转身的瞬间看也不看就扬手射镖,场上静了一下马上就欢呼起来。最后成绩是:4镖中圆心1镖稍靠外。
“比摔跤、比摔跤……”小伙子们笑着开始起哄了。
姑娘扫了一眼说:“好啊,地上摔跤我认输了,咱们到水里比试比试。”她也不待别人回答,钻进大篷车中,一会儿她出来时,只听“嗷”的一声,全场惊呆了。她光着身子,不不,只穿着短衣短裤,向坡下一个小湖跑去,水面狭长,宽有百十来米。大家先是远远呆望着,然后呼拉一下向湖边围过去。只见她把水往身上撩了撩,回头看了看,“扑通”一声跳下去。人们纷纷挤向水边探头下望,只见她在水中身躯摆动,就像一条大白鱼,一会儿就到了对岸。
她回游到湖心,大声喊:“有谁下来比试摔跤?”见无人应声,她咯咯笑起来。上岸后,一个热巴递过一件袍子,她披上跑进篷车换衣服。这时,不知谁喊道:“选她当队长。”众人一听齐声响应。两位主持人商量一下后,官员宣布:“姑娘若是同意,可作为候选人上报第巴府。”就这样,那位姑娘留了下来。
桑结打断了却杰的话,问道:“对于游水,我藏人不擅此道,她如何学会的?”
“回大人,她今年18岁,父母早亡,曾在川西一教堂做女佣,法国传教士挖了个游水池子,她是在那里学会的。听说,拉萨河不发水时,她能游过河去呢。”
“藏南民兵总队成立后,队长一正两副,再考察考察,如果行,她可以分管渡口守卫。却杰呀,民兵亟需正规训练,我早有个想法,条件成熟,成立全藏民兵总队,由甘丹将军挂帅,你具体负责,图布大叔任总教习。今天议事到此。”桑结宣布会议结束。大家都起身了,达瓦还呆坐着,却杰拉他,他竟脱口说出一句“大白鱼”,惹来哄堂大笑。
前两天,乌云来第巴府说小妃今天上午要来学画,距离上次大约又二个多月了吧?一转眼,拉萨已是桃红柳绿,春光明媚。
其其格身着藕荷色及膝短袍和藕荷色裤子,腰束绿色宽带,进屋后即摘下三角锥形软帽。桑结发现她头发剪短了,只是很随意地束在脑后,简单一扎,像个马尾巴,简单随意,却更显潇洒、活泼。
“老师,按您说的我画了两张,您看行不行。”其其格递上一幅画。
“好,好,我看看。”桑结发觉自己有点走神。
一张画是仿照送给汗王的那一张,另一张画的是汗王府外景。
“嗯,画得不错。王……”每次见面,这个称呼把桑结搞得实在难受,连出气也不顺畅。
“老师,请您跟我念一个人名:其——其——格,念——”
“其——其——格。”桑结不由自主地跟着念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