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今天,便是太子李承干的婚期,因为华秀是从三品的武将,所以苏若尘也要出席,她与其他的命妇们一起立在凤楼之下,看着太子夫妇,说是夫妇,其实只有太子一人立在凤楼之上,太子妃还是端坐在软轿里,众人不得见一见她的风采,因为杜如晦原是遂州刺史,因为李世民的恩旨才赴长安为官,所以这位太子妃,便是徐静儿这样的长安名媛也是不曾见过的,所以适才在路上遇着了徐静儿,两人还曾猜测了一番,这位太子妃当是美的如何,想到这里,苏若尘的嘴角一弯露出笑容,心里暗叹:“其实美不美又有什么关系,在这些皇室嫁娶中,最重要的是助力,有什么能比得上万里江山,只要得之,何愁美人不得。”想到这里,苏若尘微微的抬起头,看着那凤楼上一身喜装的李承干,才多久不见,好像他又长高了一些,说起来,他还是她的弟弟,苏若尘想到这里,不由觉得心里有些微妙的滋味,正在这时候,她却感到一个人在注目自己,她微微扫寻了一下,才发现,那凤楼之上的李承干正伏视着这楼台之下的众人,只是那目光好似便落在她的身上,苏若尘方才发现,便赶紧垂下头来。
李承干立在凤楼上,看着那楼下的众人,在众人中,他居然一眼便看见了一身紫石英角衣裳的苏若尘,他看着她微微仰着的容颜,看不清,太远了,看不清,可是便是知道那便是她。而且她是他同父异母的姐姐,本来她应该和其他的几位姐妹们一起,在宫里一起为他庆祝,一起陪着他的母后吃饭,可是现在她却立在那些命妇一堆,立在凤楼下,为他道贺,这样对她公平嘛?还有父亲将她草草的嫁了出去,又何尝不是因为他,害怕他们两人做出些什么来,以前他还年幼,虽也有些风流行径,但其实并没有开得人道之识,未曾尝过禁果,只是少年人胡言乱语的闹一闹而已,可是最近已是不同了,他收了几个妾待,还养了几个乐伎,已经真正的长大了,也是因为这样,才会急急的为他迎娶太子妃,所以有些年幼时朦胧不清的感觉,反而越发清楚了,李承干自己都不知道为什么,立在凤楼上的这一刻,他只是想着那首诗:“第一最好不相见,如此便可不相忘。第二最好不相知,如此便可不相思。第三最好不相伴,如此便可不相欠。第四最好不相惜,如此便可不相忆。第五最好不相爱,如此便可不想弃。第六最好不相对,如此便可不相会。第七最好不相谈,如此便可不相负。第八最好不相许,如此便可不相续。第九最好不相依,如此便可不相偎。第十最好不相遇,如此便可不相聚。但曾相见便相知,相见何如不见时。安得与君相决绝,免教生死作相思。”思及至此,李承干只觉得如是雷击,不由自主的打了一个寒颤,好似全身的衣裳都让汗粘在了身上,心里思来想去只有一个念头:“她可是你的姐姐,你的姐姐。”
正在这时候,已有人来催促他回宫行礼,行完那些繁琐的礼节后,李承干觉得自己真的有些醉意了,他屏退了左右,回想着,他的母亲夸奖杜长蕊的话,说了很多,可是他只记得了一句,这是一个以兰而喻的奇女子。
杜长蕊其实还很小,虚岁才满了十五,实岁,其实只有十四,她也不曾想到自己会成为太子妃,这是什么样的荣誉,她略略的懂得一些,但还是害怕的,最少在家里让父母亲叮嘱了太多要注意的事,让她很紧张,她看到一双脚向自己走来。她紧张的不由自主的捏紧了自己锦绣的红色嫁衣,一寸寸红绵从她的手指缝里露了出来,衬的那手指越发白腻了,杜长蕊心里突然间想起关于太子的传闻,只知道他一管玉箫吹得如诉如泣,谪仙似的飘然,见他脚步移近,一颗心突突跳了起来。羞红了脸,低着头,闭上了眼睛。
李承干伸了两次手,都又收回。他瞧着坐着的杜长蕊,心也一阵急跳,屏住呼吸轻轻揭开盖头一角,微一用劲,红缎似水般滑下。凤冠流苏遮住了她大半的脸,只露出一个玲珑的下颚和雪白的后颈,曼妙非凡,却又那般的像一个人。
李承干低声道:“抬起头来!”杜长蕊还是紧闭着眼,头低着,脸已涨得通红。李承干有些不耐,伸出手捏着她的下颚,迫的她抬起脸来。杜长蕊睫毛一颤,李承干的心也跟着一颤。终于等到她睁开眼睛,李承干手一抖,忍不住后退一步。
杜长蕊清丽的脸上一双秋水般的眸子柔柔地瞧向他,眼睛有几分慌乱,几分羞涩,几分躲闪,动人至极。而李承干触到她的秋水双眸,在初时的那一恍惚之间,他居然在期盼这张脸能似一个人,可是这时候看清了,却不是,想到自己刚才的那一点妄想,李承干只觉得浑身上下却如浸进了碎玉泉山巅的雪水里,杜长蕊瞧着李承干的神色由含笑到疑惑,由紧张而变的。。。。。有些悲凉,那样的神色让她有些害怕,不禁柔声问道:“殿下,你怎么了?”
杜长蕊的话语猛地惊醒了李承干。他歪着头瞟着杜长蕊,真不愧是父皇与母后为他精挑细选的太子妃啊,清雅温婉。这,就是他的正妃,他的妻子,不容他忽视,不容他甩手而去的妻子。只能给她温柔,不能给她委屈。她是伴他一生的人,他必须要对她好。
可是为什么,想到这种想法的时候,一种痛楚在心里冲撞着,推着他慢慢走了过去,轻轻取下杜长蕊的凤冠,摘下束发的金簪,用手一拂,乌木般闪亮的长发泻落。李承干绕起一缕发丝,指尖传来丝绸般的触感。他抚上她的脸,慢慢合上她的眼睛,看到杜长蕊眼皮在抖动。他叹息,低头轻轻在杜长蕊脸颊上印下一吻,慢慢解开了她的衣襟。
长蕊问了一句之后,便见李承干温柔地待她,一颗心急跳中竟有着无比的欢悦与惊喜。初时的疑惑现在已抛在脑后,闭上眼只感觉到李承干的气息,那气味里带着淡淡的薰香暖意,让她不自觉的呼吸开始有些急促,只是颤抖的闭上双眸,不敢睁开。不多会,只觉得身子一凉,衣衫已经让他解开了,在那一瞬间,她听到李承干轻叹道:“你像是一个润玉雕成的人儿。”
感到他的手温暖的抚在自己的身子上,杜长蕊的身子立时软绝的倒在了榻上,任由他施为,在那一刻,她知道自己一生都将伴着这个男子一起,她的荣誉,她的未来,都系在这个男子的身上,而他又是这般的温柔,想这些,杜长蕊的心里就只留有柔情。她紧紧依附于李承干,随着他经历青涩、酸楚、缠绵、欢愉。。。。。。。
这是一夜春色无边的光景,清冷的月色之下,一阵风吹过屋外,隐隐有被风力催折掉落的花瓣的声音。夜云浓重,天上的星子被遮掩了大半,倒是那一钩明月依然纤细雅致,清凉的月光散落在院中,本是幽静的如同世外之地,可惜却远远近近的立着一些待从,而且还能隐约听到有娇弱的呻呤呼痛之声低低传来,自有一种诡异的暧昧滋味。
南山卷 157 让诅咒过的花
157 让诅咒过的花
苏若尘与华秀一先一后的回到了将军府里,苏若尘瞄了一眼华秀,终是说道:“明天,我要陪娘亲一起去庙里晋香。”华秀含笑答应了,第二天一大早,他看着苏若尘梳洗一番走出院来,便命随从去牵马,然后华秀又在一侧吩咐道:“今日我夫人过河去逛逛。你们就不必跟去了。”
苏若尘看了一眼华秀,便摆了摆手,让小丫与小叶两人留了下来,夫妻两人一起骑马出了南城门,不一会就到了护城河边。苏若尘瞧见一道由木船相接形成的浮桥横卧于江上,有些迟疑:“骑马能过浮桥?”
华秀以行动代替了说明,一挥马鞭就冲上了桥,苏若尘则慢慢驱着马前行。她细看这座浮桥,下面是长十米左右的小舟,以铁链子串着,上面铺了木板,每隔几条船之间的链子有锁扣,可随时解开,解开之后几条小舟便连成了方形船只,能划开,方便汛期涨水时放水通过。整座浮桥有六七十米长,苏若尘看了会儿,打马过桥,上岸问道:“若是桥坏了,不是就断了路?”
华秀笑道:“南城门外侧建有两座船坞,训有士兵。就算整座桥都毁了,两个时辰内也可重新建好,很方便的。但万一有敌,这里就成了阻敌的天险。”
苏若尘听到这句话,心里往下一沉,他一个闲散在家里的武将,怎么会对这些边兵布置如此清楚,但还是不动声色地随着华秀往前方奔去。骑马跑了一会儿,她的心境渐渐开朗起来,天地如此宽阔,拘泥于城中实在郁闷,虽已是入秋,但马奔跑起来带起的风却吹得她舒服极了,两人一直奔着城外的沉香寺而去,这是一个僻静的小寺院,一路路途幽静,突然间,华秀停住,下了马,对苏若尘笑道:“这里清静,风景秀丽,下来坐会儿,让马去溪边喝喝水,树荫处很凉爽的。”
苏若尘看着他,没有动,慢条斯理道:“这里风景倒是很美,你有什么话要单独与我说嘛!”
华秀笑道:“你也不算很笨嘛!”
苏若尘听到这句话,心里暗自有些生气,原来在他眼里,自己一直是很笨的,但想到自己所做所为,好像着实没有几件聪明的事出来,这才一笑,刚回过神来,便觉得身后一沉,华秀已跳上马来,身体贴着她,轻声在她耳旁道:“夫人。”
那温热的气息吹拂在苏若尘的耳边,她不由又羞又气,手肘往后一捅,华秀轻手制住,手已环了上来,八爪鱼似的把她抱得紧紧的,呵呵笑道:“再不听话,我就点了你的穴道,想再试试动不得说不得的感觉?”
苏若尘马上停止挣扎,口中有些嘲弄的说道:“有话不能好好说嘛,要这般做为?”
两人贴得很近,情形暧昧得很。华秀几乎陶醉在苏若尘身上散发的淡淡的香气里,觉得这样抱着苏若尘感觉实在不错。他热乎乎的气息吹在颈边,华秀不由伸手慢慢的顺着她的耳侧打了一个转,滑到了她的肩上,然后说道:“如果我要回突厥,你会与我一起走嘛。”
苏若尘听到这句话,立时只觉得心里一惊,身子不由自主的僵了一下,华秀感觉到了,立时笑着说道:“我只是随意说说,你紧张什么,便是我想回去,也回不去了,放心吧,不会让你去那里放牧牛马的。”
苏若尘听到这句话,只是转眼瞧着华秀,好半天也没有说话,看见苏若尘这般沉静下来,华秀只是淡淡的笑着,那笑容里有些毫不在意的味道,只是刚才两人那番温情风光已是不在了,苏若尘不知道他在想些什么,只是感到他的手自自己的肩上拿开了,然后人也慢慢的顺着马滑了下来,那样子好像之前那个有些捉弄自己的夫君,只是一个错觉,而他现在又恢复成那个有些淡漠的男子的模样。
苏若尘抿了一下嘴,看着华秀去一侧牵着自己的马过来,然后说道:“咱们该出发了,对了,岳母大人是在那里候着嘛?”
“嗯,听说娘在那里住了几天了。”苏若尘应了一声,两人相视一笑,但笑容都是那么的淡如清风,苏若尘心里突然觉得自己与他或许都不是在真心的笑容。
想到这里,苏若尘突然觉得自己与华秀其实都很可怜,连自己的枕边人都不可信任。两人慢慢的放马而骑,沿路多有路标,到也不会迷路,不多会就到了那林中深藏着的一座小寺庙外,这里很幽静,苏若尘敲门,出来一个引路僧人,将两人引了进去,苏若尘走到后面院里,这院子里开满了红色的曼珠沙华,那红艳艳的一片,看着是那样的妖艳,而又要让觉得可怕,就好像是一片血光在那里笼着一般,这种花又叫彼岸花,苏若尘隐隐记得有一个这样的传说。相传以前有两个人名字分别叫做彼和岸,上天规定他们两个永不能相见。他们心心相惜,互相倾慕,终于有一天,他们不顾上天的规定,偷偷相见。正所谓心有灵犀一点通,他们见面后,发现彼是一个貌美如花的女子,而岸是个英俊潇洒的青年,他们一见如故,心生爱恋,便结下了百年之好,决定生生世世永远厮守在一起。结果是注定的,因为违反天条,这段感情最终被无情的扼杀了。天庭降下惩罚,给他们两个下了一个狠毒无比的诅咒,既然他们不顾天条要私会,便让他们变成一株花的花朵和叶子,只是这花奇特非常,有花不见叶,叶生不见花,生生世世,花叶两相错。注定此生无法相见,而且让他们自此长在黄泉路上,路人闻到彼岸花的花香便可以想起前世的自己,忆起那些无法忘记的恩怨情仇,然后带着无尽的痛,再度轮回……
这是一种让诅咒过的花,苏若尘看在眼里,只觉得不寒而粟,不明白为什么在这宝相庄严的庙宇之中,为什么要种满这些花,为什么?正在苏若尘心里感到诧异的时候,她突然间觉得脖颈子后面让人重重的击打了一下,她只觉得眼前一晕,她下意识的惊叫了一声,只是那声音还没有发出来,便让一个手掌捂在了嘴上,她只觉得眼前越发晕沉,渐渐意识已经远去,只是在那半晕半醒之间的时候,她突然间想到,华秀呢?
华秀呢?
他正站在苏若尘的身后,捂着她的嘴,让她倒在了自己的怀里,然后看着从拐角处走出来的卢海潮,嘴角慢慢扬起一抹冷笑,他凝神静气的说道:“卢先生好本事,怎么在这里也有你的触手。”
卢海潮只是看着正抱着苏若尘的华秀,然后淡如清风的笑着,好半天才说道:“看来,你对你的新夫人的家里情况还不太了解。”
“她不是苏将军庶出的女儿嘛?”华秀有些不解的瞧着卢海潮,却听见他缓缓的答道:“她的母亲姓卢,名绿萼。”
华秀的眼眸立时变大了几分,那一瞬间,他只觉得自己的心好像让凉水沷过,一阵一阵的寒意直冒,好半天,他才说道:“也就是来这里,是她与你们一起来算计我的。”说话的时候华秀的眼眸慢慢变的有些凌利,他是真的生气了,居然让自己的夫人与外人一起算计,这与让其他人计算的感觉,完全不同,华秀的脸色越发难看,再看了一眼正晕睡在他怀里的苏若尘,那目光都如是有刀锋一般的锐利,但苏若尘只是闭着眼眸,让他的怒气无处而出,只能深深的吸了几口气,不曾言语。
卢海潮看着华秀的神色,嘴角不由露出了一抹胜利的微笑,然后淡淡的继续说道:“将军,我们去里面谈吧。”
两人一起走到那回廊,满院的红色曼珠沙华迎着风慢慢的摇摆出红一般的波浪,对面的禅院里,正开着的门中阿弥陀佛宝相庄严的伏视着这一切,不知道佛能不能看出来,他们的心里在密谋的想法,将是把万千众生都带进战火的洗礼里,有没有会为这万千众生流下慈悲的泪。
苏若尘什么也不知道,她只是伏在华秀的怀里,一直到华秀将她放在了禅房的床上,屋里燃着好闻的檀香,一切是那么的安静祥和,她躺在那里,就如是一个熟睡着的婴儿一般。
华秀看着她这样安静的容颜,心里的怒火慢慢的平息了下去,突然间他想到,从头到尾苏若尘都没有邀请过他来这里,他会来,是临时起意,而且以两人之前的关系情况,只怕苏若尘都从来不曾想过要他陪着一起过来,再回想起来,早上苏若尘的举动,完全不曾计算过要他一起出来的表现,华秀再看向屋外正候在那里的卢海潮,眼里开始有了几分疑惑的神色,但只是一隐而过,很快他带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