胎盘植入的那部分子宫壁非常薄,如果穿透肌层,进入最外的浆膜层,那子宫就像锈穿了的铁锅,没有存在的必要了。
因为植入区域只剩一层皮,就算勉强留着将来也是子宫破裂的巨大威胁,必须整块切掉。可切掉后再做缝合的张力非常高,而且整个过程出血严重,操作困难,在现代都留不得,更别说缺医少药的19世纪了。
布伦达当时的植入恰巧停在了肌层内,卡维剥离手法刚中带柔,最后保留下了部分肌层还可以做剥离面的缝合。
现在这位农妇的子宫壁竟然能被手指戳破,这不仅仅是穿透肌肉层那么简单,说不定浆膜层也透得差不多了。这种情况应该一开始就果断放弃子宫,现在即使做好了子宫下段的血流阻断,出血一样迅猛。
刚才配合还很不错的团队,因为一次失误彻底乱了套。
所有人都像被按了暂停键一样,呆呆地看着肚子外那个破了洞的子宫。然后又齐刷刷地把所有视线都汇集在了“始作俑者”奥尔吉的身上,不知该怎么办。
“纱布!快给我纱布!!!”
奥尔吉也被自己指尖的落空感吓了一跳,看着眼前涌出的鲜血有些慌乱。
好在多年主刀的经验让他反应够快,没有急着拔掉手指,而是顺势夹紧虎口,扣死了周围的子宫壁:“上面的子宫体也压紧,继续打催产素,希尔斯,你来缝合子宫两侧的血管!”
一块块纱布被压进了内层的剥离面,洛卡德直接爬上手术台,蹲着身子,用两手捏紧宫体。
只要能快速结扎掉子宫两侧的动脉,出血量就会像卡维手术时那样锐减,到时候再判断是切掉子宫还是做保留。
但希尔斯并没有真正做过子宫动脉缝扎,一切的操作都是在尸体上完成的。他没有懈怠练习,可尸体的器官组织和活人的完全不同,正常人体器官和正在大出血的又有许多不同,而解剖室里的氛围和手术剧场内的就更不同了。
在这种情况下,希尔斯看着眼前一片血红,连找到那根子宫动脉都非常困难。
不过在巨大的压力下,希尔斯还是稳住了心态。手里的针线在半空中顿了顿,另一手摸到子宫一侧有弹性的组织,在无法明确这里就是血管的情况下,还是果断把针扎了进去。
靠着动脉血管的弹性和极其轻微的搏动,子宫动脉的位置还是被他猜对了。
缝扎血管需要针尖穿透整块组织,绕过血管后在正面做结扎,只要能找准位置,后面的操作都是基本功,对希尔斯没太大难度。先是靠近他的右侧,然后是左侧,两处缝扎都完成得非常漂亮。
奥尔吉总算松了口气:“刚才因为我没有收住手上的力气,导致子宫壁出现破口,造成大量出血。不过幸运的是希尔斯医生已经连续缝扎了子宫两侧的动脉,子宫内也有大量纱布压塞,现在出血基本止住了。”
这话不假,子宫动脉上行支刚被扎闭,子宫内的出血就停止了。创面在纱布吸收下变得非常干净,源源不断的自体输血也基本稳住了农妇的心率。
奥尔吉重新审视了子宫状况。
现在已经取出了胎儿,血也已经止住,唯一的麻烦就在于子宫上的破口。是冒险做缝合?还是直接舍弃不用,做切除?
奥尔吉肯定希望完美结束这台剖宫产,这样就能提升自己和所在医院在民众眼里的前置胎盘处理能力。希尔斯更不用多说,他就是奔着保子宫来的,一旦切掉子宫,这台手术也会变得毫无意义。
“考虑到产妇还很年轻,没有子宫也就丧失了怀孕的能力,太可惜了。”奥尔吉对观众说道,“子宫还没有完全收缩,破口其实不算大,我先尝试缝合子宫肌层。给我钳子和缝合针”
卡维就坐在观众席上。
对于刚才三人的配合和决策很满意,这个年代甚至都没有手术团队的概念,能有他们这样的行动力已经相当不错了,从所有人的动作中也能看出每一步都有练习的影子。
尤其刚才希尔斯的动脉缝扎,除了寻找位置慢了些以外,之后都行云流水。
之前可以说应对得当,比第一次上剖宫产的伊格纳茨都要熟练,只是最后的决策,卡维并不满意。
子宫破口到了这个地步已经失去了缝合的基础。
放在现代或许会挣扎一下做缝合,但在19世纪,缝合线并不牢固,勉强对合上的缝合口不知什么时候就会裂开。即使手术中缝上了,术后还要面对多次腹腔按压,不然恶露排不干净会继发严重感染,整台手术都会变成无用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