直到失去那个人后,心脏比任何时候都要觉得痛,同时,无可抑制的空洞。她渐渐生疑,曾经在一天内吃太多的东西,填补那空荡荡的内心。换来的代价却是因为暴饮暴食导致胃部不适,住了三天医院。
莫莫躺在床上,不解地看着年轻的女医生。她问,为什么她的心仍觉得痛。
女医生,疑惑又关切,伸出手,按在她的胸口上。左侧第二根肋骨处,她感受隐隐的痛在跳动。是的,痛了。像藏着一只刚出世的小猫,不懂温柔地轻轻用尖锐的爪,抓破她的心脏。
那样的小动物,躲在她的心里,她又能用什么来喂哺它呢?
“把它抓出来吧!求求你。”
莫莫对女医生说。女医生有一头非常美丽的长头发,她见过许多留这么长发的女子,她们通常性情善良,温柔而细腻。莫莫留意到女医生胸口戴了一条银色的链坠,俯下身时就轻轻晃动,不小心碰着了主人的锁骨,就哀哀地响。
“抓什么呢?”女医生温柔地问。
“猫。”
“嗯?”女医生吃惊地望了望病房四周。“这里并没有猫哇!”
“它在我的心里,抓得我很痛。”
莫莫认真地说,女医生一下子就懂了,莞尔一笑。
“你的心里没有猫。”
“没有?”
“嗯。因为人的身体里根本不可能寄生一只猫。”
“是这样子啊。”
似乎明白了。转过身还是觉得疑惑。
既然如此,为什么心会痛?
像种子,落入土壤。
一见到他,所有的疼痛就发芽,以翠绿的形式,撑破了心脏。
最后一场雨来到广州城已是春天的末端。
木棉树又开出新叶,穿过城市的风摇曳出深深浅浅的水纹。
莫莫踏出娱乐城的门,冷雨天空起了风。雨停了很久,从站着的地方抬头看见城市的天空,逐渐明亮,仿佛正从一个悲伤的梦里醒过来。
身后还有觥筹交错的喧哗,沿润湿的空气寄寄地传过来。
娱乐城的领班追出来。
“莫莫,你真的不干了么?多可惜啊。客人那么喜欢你。再考虑一下嘛。可以给你提工资啦。”
莫莫头也不回,钻进了停在路边的一辆出租车。
司机问目的地。
她说随便走走。
不想回家。亦找不到任何想去的地方。仿佛天大地大,她到哪儿都是无家可归的孤儿。
车像一条迷路的鱼,盲目地游在马路上。隔了不久,遇上大塞车,所有的鱼都堵在同一条狭窄的马路上。车里有些窒闷,随便一次呼吸都得花费很大的力气,莫莫就拉下车窗,把外面的风和喧闹声一起放进来。
就在那时,莫莫惊奇地发现,出租车辗转来到了她以前就读的中学。街口那个墨绿色的邮筒,依然那么明显而孤独地站立繁华的城市街头。莫莫看见她曾经喜欢旷课逗留的教学楼屋顶,经过树叶的遮掩,远远望去就像悬浮在天空的岛屿。
科幻的,3D的,葱葱绿绿之间,生活着一群出尘脱俗的阿凡达。
想回到那样宁静的世界去。
可是,莫莫已经把她十七岁的年华遗留在那里了,没有人捡到,她也拣不回来。
鼻子酸酸的,莫莫就掏出纸巾,擦了擦鼻子。
“看样子,要堵很久。”司机透过后视镜,与她交谈。
她抬起头,看了看前面,堵塞的车龙那么远。她又往后看,后面的车流同样延伸到城市的尽头。被夹在中间,进退两难。穿警服的交通警察,大声地吹着哨子,做着各样她看不懂的手势,徒劳无功地分解这堵塞的车流。
莫莫听到司机说:“要不,你在这里下车吧。没必要浪费时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