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晚我去车里拿水,听见彭深私下交易偷猎藏羚羊,我原本啊想等回去告诉你。我躲得好好的,挨着车门,一秒一秒地数时间。我好害怕呀,他们就站在车外,不停的不停地说。”她忽然笑了下,声音微涩:“然后他们的声音突然就停了。”
“我吓得要死。”她弯着眼睛,拍着胸口,低声细语道:“等了一会,仍旧没有声音。我以为他们走了,悄悄抬起头来。结果车窗上啊,印着彭深的脸。我吓得尖叫,吓得快缩到了车底,我问他怎么发现我的?”
“他说,小姑娘,你的车窗上起了白雾。”
她笑了笑,笑容有些惨淡:“我说我不知道啊,我当时就想,我要死了,我一定要死了。我就从后座爬到驾驶座上,我威胁他,我要去保护站揭发他。”
“他不怕,一点也不怕,拿着把枪,隔着一扇车门对准我,让我下车聊聊。我就想,我不能就这么死了啊。我想摁喇叭吵醒大家,可他就像是能猜到我想什么一样,警告我,如果我吵醒了人,今晚这里的人,一个都活不下去。”
“我怕极了,我从小连蟑螂都能吓得一蹦三尺高,阿弦,我的脑子空了,我什么也想不起来。车里只有去保护站的地图,我想着开快点,开快点找到保护站就好了。”
“彭深不会让我有机会说出这个秘密的,我不能坐以待毙,也不能悄无声息地遛走。我就想着一定要提醒你,一定要提醒你,我开车走时,看见你了。从后视镜里看的……”
她笑着擦了擦掉落唇边的眼泪,“可是保护站怎么也到不了,身后追我的车从一辆,两辆,变成三辆。他们逼着我偏离方向,去了一个地图上根本没标志的地方。”
“车陷进了沼泽里。”
“我困在车上,求他们救救我。”
“彭深说,你下车,走过来。我听他的话,下了车,沼泽很深,我刚下来双脚就陷了进去,一抬脚,一双鞋子都沉进了泥潭里。我就赤脚站在沼泽里,我求他们,放过我,救救我。好像只会说这两句话了,明知他们想看到的就是我永远沉进泥潭里,可我还是忍不住,跟条狗一样摇尾乞怜。”
“我多希望他们能救我,可是没有。”她摇摇头,低着头红着眼,吸着鼻子,哽咽道:“他们把车拖走,就眼睁睁站在沼泽前看着我一点一点沉下去。我看这世界的最后一眼,就是雪山金顶。”
“真的好漂亮啊……可惜,再看不了第二眼了。”
“阿弦。”她忽叹了口气,眼神望向岸边的傅寻:“你结婚的话,记得帮我转告他,他要是欺负你我做鬼也不放过他。”
她又自娱自乐地笑起来,见她不笑,不解地眨了眨眼:“阿弦?”
她抬手,摸摸她的头发,又摸摸她的耳垂,低笑道:“我尸骨无存,你不用惦记着给我收尸了。”
“当然,以后的孩子也不许叫忆江,忆沅,我怕你家孩子长大后要怪我。”
她笑着笑着,眼神又落寞下去,目光似往旁边看了眼,说:“他来接你了,我也该走了。”
她起身前,最后摸了摸她的耳垂,仿佛叹息般:“我走啦。”
她一步一步,旋着迈上山顶,在一片金光下,她转身回头,微笑着朝她挥了挥手。
“江沅,你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