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只恨他当初为什么不一刀将我砍死。我若早些死,很多事情都不会发生。”
叹息化作一阵唏嘘。
“对不起。”他轻轻道。
这是他第一次为自己的父亲说对不起。
“荷衣既然已在这里,我就该回去了。”他收拾了一下身边的东西。
“荷衣?”他皱起眉,没听明白这句话。
“荷衣就在土里。”他漠然地加了一句。
…… ……
他总是选择在月夜时分去看望她。
月光之下,她的墓显得十分柔和。
眼前的每一道景致都能将他刺伤。
他坐到坟边,俯下身去,双手用力挖开了一道深坑,将那个盛着土的木盒放了进去。
露水湿透了他的衣裳,石块割破了手指,指甲剥裂,浑身冰冷,这些他全浑然无觉。
迷离之中,一道若隐若现的人影向他走来。
在夜雾中,她看上去好生苍白。
“荷衣……你回来了。”他喃喃地道。
他死死地盯住前方,生怕眼睫一动,那个身影就会消失。
“你好么?”那个声音轻轻地道。
温柔的手抚摸着他的脸,一声轻喟传来:“你瘦了。”
“你回来了?”他伸出手去拉她,却拉了个空。
那么,这不是真的了。他叹了一声。
“荷衣,你明白么?”他哽声道,“我不能去找你,现在还不能。……子悦太小。”
“……我明白。”
“可你一定要等着我。我知道你不会忘记我,到了那边也不会,是么?”他心中灰冷,恸不欲生。
“当然不会。”她温柔地看着他。
那天夜里,他无法入睡,只能喝酒。
那天之后的很多夜里,他都只能喝醉了之后才能入睡。
…… ……
“叉鱼的时候有一个绝窍,就是要把叉子对准鱼的前方一尺处,猛地扎过去。”中年渔夫坐在船尾上,一边抽着捍烟,一边对着面前的女人道。
“嗯。”一叉子投出去。
“叉中了么?”他吐了一口烟圈。
“叉中了。又中了,我怎么就这么准啊。”那女人叉着腰叹道,“我好像天生就是个叉鱼的。”
她跳下水去,将一只戳出脑浆子的大鱼抱上来。
“我看也是。”中年渔夫有点妒忌地看着她。
“你真的是洗衣裳的时候被水冲到江里去的?”他忍不住又问。
“每一个能干的人都有脆弱的时候,”她一本正经地道,“洗衣裳就是我最脆弱的时候。”
“缝衣裳好像也是。”渔夫挖苦道。
村子早就传开了这个被村头老杜家从水里救出来的姑娘做得一手可怕的针线,只缝了几次衣裳,杜奶奶就叫她改行专职烧饭了。
“孩子,每个人都有自己的天份,”老奶奶笑眯眯地安慰她,“你的天份不在这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