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的话倒让其余几人大为震惊,这黑灯瞎火的,他们连首饰什么样刚看个大概,她就连在哪做的都说出来了。
白月嘴快,第一个问,“少夫人,您怎么看出来的?”
心竹会心一笑,”四年前,我多是以给家里铺子画图为主,很少接触制作的事,但近几年全面接手几家金福堂后,这方面技艺确实精进不少。
首先说一点,如果真是出自金福堂的首饰,如此大体积的凤冠,即便只燃一盏油灯也会格外光芒璀璨,做金首饰的商家间流传一句谚语,叫“治金在京、雕金在扬”,因为京都附近群山环绕,矿山也多,又在皇城脚下,对金子的需求量很大,所以治金技术自然不在话下。
而扬州师傅的刻金技巧和打磨技术可是首屈一指,就在粗旷的治金工艺上又提高了一层,在这次交付首饰之前,我便特意请老师傅给几样金器又抛光了一遍,这副头面和真品比,简直一个天上一个地下。”
在场三人鸦雀无声,全都听的聚精会神,尤其祝培风,看着心竹自信满满又侃侃而谈的样子,竟觉得她比桌上的金子还要耀眼。
接着,她再度开口,“至于第二点……为什么能看出师傅是出自黄白村,因为从这凤冠的材质上看,几乎与金福堂首饰的纯度不相上下,就说明用的是同一种治金手法,才能提炼出差不多质量的东西。”
目前陶制金子主要有三种方式……重砂法、燔火法,还有一种比较原始的土法治金。
当然,最后一种太古老,出金量少不说,纯度也极低,而第一种重砂法因为方法便捷、又经济实惠,所以最常被采用,其原理是利用金子比较沉的特性。
工匠会将含金的矿物碾成土粉,与一种特殊熬制的药水混合在一起,深度搅拌,而这药水的制作则需要大量水印,刚好黄白村附近有座山,山的主体便是热辰砂,也是提炼水印的主要原料。
在提取过程中,金子会沉下去,没有被水冲洗走的矿物质会因为密度问题漂浮在药水上,剩余杂质则会被水银吸附,从而使金子被彻底分离出来,纯度也是其余两种方法不能比拟的纯度。
祝培风点点头,“我听明白了,简单说来,就是京都这的黄白村有提炼方法,扬州那边有制作工艺,金福堂则把两样结合了起来,可今日这件凤冠,只占其中一样,所以才一眼就被你瞧出来了。”
“对,世子爷理解的很对。”
岚鹰趋前一步,“既然咱们已经知道这样多细节,查起来岂不更方便了?毒药是一方面,制作的师傅是一方面,只要双管齐下,马上找到这二人,所有证据链不就都完整了吗?”
“不错,白月……你去把赫拉叫起来,记得让他拿上笛子。”
“好,奴才这就去。”白月片刻不停,解下手中的布条转身离开。
心竹思量一瞬,提醒祝培风,“世子爷,你快去将那布条妥善收好,明天找间医官,大夫兴许能有办法识别出是什么毒药。”
“少夫人,这件事还是交给属下吧。“岚鹰主动接下这个任务,“我在江湖摸爬滚打多年,也算认识不少擅长旁门左道之人,他们可比医馆的大夫有见识。”
“嗯,这点鹰叔没说错,郎中看病在行,可识毒还差了点。”祝培风拂拂心竹的头发,眼中含笑。
不多时,睡眼惺忪的赫拉裹着毯子走进屋内,白月则自动自发留守在院门口。
看见一屋子人,还有副生面孔,他立即精神一振,大步流星走到三人面前,“世子爷、世子妃,这么晚叫我来,是要召唤赤那了吗?”
“赤那?可是赫特尔首领那条神犬?”岚鹰脸上满是好奇和疑惑。
赫拉一听,赶紧揉揉眼睛挨近岚鹰,“这位伯伯认识我爹?”
“嗯”他点点头,“我不但认识你爹,还认识你叔父呢。”下一刻,他又将眼前的俊帅小伙细细打量了一遍,诧异道,“看你这长相,一定是赫特尔和诺甄的儿子了?真是完全继承了两人的优点啊,岁月不饶人,一晃你都这么大了,过两年就该娶亲了吧?我记得你们鲜卑族一般订婚都早。”
“嘿嘿……”赫拉一阵傻笑,“这事伯伯就得问世子爷和世子妃了,他们的闺女刚许了我做媳妇。”
“哦?这可是真的?”岚鹰表情格外惊喜,见心竹点头,而世子爷却臭着一张脸,立即放声大笑,“这可是好事、好事。”
但又一琢磨……世子妃刚怀孕三个月,怎就知一定是女儿呢?可正事在前,他也没细问,只拍拍赫拉肩膀,“咱们先把赤那叫来吧,改日有空再叙旧。”
“好!”赫拉转身来到门口,又抬手测了一下风的方向,才掏出怀里短笛放于唇边,对着黑暗的夜色吹出了一段悠扬的旋律。
此音调很是魔性,和中原人的曲风大不相同,与其说是音乐,不如说是一种特殊的暗号,有时连贯、有时只是几个短促的音节,但又蕴含着某种力量,若有风来,就会把其中比较轻浅的一部分吹向更远的地方,或者在耳际环绕久久不散。
心竹闭上眼,认真静耳聆听,片刻后才淡淡道,“我感觉……这曲子若在比较空旷的草原上听,定会更加别有一番韵味,很净化心灵。”
祝培风则怪异的“嘶”了一声,还夸张的用手搓搓胳膊,“我怎么没听出来?反而起了一身鸡皮疙瘩,还越听感觉越不舒服,简直魔音穿脑。”
“嗯,属下也是,汗毛都竖起来了。”岚鹰神态也十分别扭。
不知何时,笛声已经停下,赫拉笑着回过头。
“这不奇怪!不然诸位以为,赤那为什么会被笛声吸引而来?因为此曲能激发它身体里最原始的兽性,忍不住就会被征服了,而杀过很多人的自然也听不得,您二位已经闻惯血腥的味道,就是俗称的戾气太重,也就失去了如世子妃那般平和的心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