按照往年的惯例,差役与里长一起到各村按照花名册征集民夫。各家各户,三丁抽一、五丁抽二,凡十三岁以上五十岁以下,皆算成丁。
分了家的,各算各的,没分家的,都一起算。如梅香家,没有成年男丁,倒不用去服徭役。如叶家那样的,就得去一个了。
有人为了不服徭役,分了家。但分家也有分家的弊端,朝廷征收户税,都折算在粮税里头。不分家,兄弟们混在一起,只算一户,分家后就各家都要交了。故而,不论你分家还是不分家,都是各有利弊。
明朗还小,不算成丁,这次服徭役躲过了。叶氏心里仍旧免不了担心,过两年明朗长大了,到时候怕就是躲不过了。黄茂林家里只有两个成年男丁,也不用去了。再等两年,黄茂源大了,黄家就跑不掉了。
如韩文富家里,儿子孙子一大堆,这回得去两个人。
服徭役苦的很,一去几十天回不来。在那里吃不好睡不好,整日干重活,连个歇息的空档都没有。若是干活干的差了,轻则挨骂,重则还要挨打。
为了防止大部分人拿钱买徭役,县衙把标准定的高,一个人二两银子。你不去可以,交二两银子,官府花钱另外雇人。有一些男丁多的人家,除了抽去的人,另外还有人报名,可以多挣钱。
但官府并不会把那二两银子都给新雇来的民夫,能得个一半就不错了。按照那些差役的说法,给一半是正常价格,另外一半是缴纳的罚金。至于罚金最后到哪里去了,百姓就不得而知了。
韩家岗一下子少了不少壮丁,剩下的人仍旧在家里准备过一阵子种麦子和油菜。
梅香家里春上积攒了不少油菜籽,虽然生意好,消耗的快,后来又有许多人家陆续送来了许多,总是没缺过。
荣定县背靠群山,官道路过这里时,也只能绕着山走,平安镇不远的地方,正是官道的一个拐点。
这条官道原是前朝时修建的,被弃用了这么多年。也不知怎地,忽然又要启用。百姓们不懂,只知道官道一旦修好了,南来北往的客商会越来越多,平安镇在官道拐点上,必然又要繁华起来了。
如赵老板这样的人,已经开始摩拳擦掌大干一番。如黄炎夏兄弟这样的,也在思索以后如何处于不败之地。
梅香家里的油坊客人络绎不绝,叶氏暂时还想不到那么远。家里都快忙不过来了,她实在没有精力再去开疆扩土了。
等早晚开始穿夹衣的时候,官道终于修好了。
叶氏等人隔天上街,渐渐发现偶尔会有陌生人到镇上采买吃食和草料。有一些眼睛毒的人闻风而动,镇上的面馆忽然又多了一家。渐渐的,竟然又开了一家小饭馆,只卖一些家常饭菜,价格不贵,好吃管饱。
路过的客人可不就是想吃口热乎的家常菜,他家生意顿时火爆了起来。
这一日,又在街上。
天阴,刮起了风,叶氏和梅香多穿了一件衣裳,倒不觉得冷。
梅香见一些陌生人牵着马匹进了街口那家小饭馆,心里思绪不断。
她小声和叶氏商议,“阿娘,新开的这家饭馆和那几家面馆,每日需要不少东西呢。米、菜、油,这几样,咱们家都有富余的。与其等到每年卖给县里的粮商,还不如自己想办法处理了,省得被粮商们压价。”
叶氏看了她一眼,“你又想作甚?”
梅香笑了,“阿娘,咱们去跟那几家商议商议,我们可以给他们送菜送油,比市价低一些,但量要大。若能吃下这几家,咱们以后就轻省多了。”
叶氏想了想,“送菜倒是可以,菜籽油也要送?如今余家也不怎么干了,还不都是到咱们家来。”
梅香摇头,“阿娘,咱们这独家生意能维持多久呢?一年?两年?要不了多久,没有余家,也会有旁人家来分一杯羹。您看,路过镇上的外地人越来越多,我估计还会有别的店开门。咱们占个先,一家家谈下来,以后成了老主顾,就算有人重新开油坊,咱们家也能稳如泰山。”
叶氏听女儿这样一说,觉得有道理,“那要如何去谈呢?”
梅香见对面的黄茂林正闲着,冲他招了招手,黄茂林立刻过来了。
梅香把想法跟他一说,黄茂林仔细想了想,重重地点头,“婶子,这样倒是使得。咱们一起去,你们家送菜,我家送豆腐。能送上门,总比他们自己来买要方便些。婶子,等以后这里的人越来越多,怕是旁边镇子上的油坊和豆腐坊都会往这边来。咱们真的趁着现在,赶紧多谈下几家,多些大主顾总是好的。咱们先去和那家饭馆谈,他家每日要用不少菜呢。若能谈妥了,再去和剩下的面馆谈。”
叶氏皱紧了眉头,“那何时去说合适呢?”
黄茂林搓了搓手,“婶子,你等我把豆腐卖完,咱们两个一起去,让梅香在这里看着。”
叶氏本能地有些惧怕到外头谈这些事情,但形势比人强,她如今又比较信服女儿女婿的话,只得点头,“好,那你先回去,等会子咱两个一起去。”
梅香看出了叶氏的忐忑,忙安慰她,“阿娘,你到时候只管在一边敲边鼓,和店家商谈的事情,交给茂林哥。到最后,茂林哥若问您的意见,您有意见只管说,没意见的话就点个头,有个大人在,店家也能更放心一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