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颜,颜儿……”
怎么可能,怎么会是她……怎么会……
三姨太害怕地直往林进友背后缩,听见他对女鬼的称谓,颤颤发问:
“老爷,什么……什么颜儿啊?你,你在说什么?”
她怎么听不懂?这不就是一个穷凶极恶的鬼吗,老爷认识?
慌乱不安的三姨太直觉自己听到了什么惊天大秘,要知道她伺候老爷这些年,从没见过他对一个女人露出这种神情。那种打从心底的震惊、慌乱、不敢置信,进而怕得浑身发凉,怎么看都像做了亏心事被发现后的反应,莫非这女鬼与老爷有过纠缠?
她几欲跳出眼眶的眼珠子四处乱瞄,生怕突然从某个角落跳出一只鬼将她拖走。
也不知是不是她乌鸦嘴,下一秒两人背后竟真的飘出了一个鬼,还是一个个子不高,没有双手的小鬼!
小鬼一晃一晃地飘过来,惨白鬼脸凑到她耳边,轻轻一吹,三姨太感觉连肉带骨髓都要冻住了。
“阿进……”
女鬼开口,声音幽幽的像从遥远的山谷里传出来,空灵渗人。
她没有眼珠子的眼眶向小鬼的方向看了下,小鬼立马弃了三姨太飘向林进友,张口就给了在场二人一个“惊喜”。
“爹爹,孩儿好饿啊,你的钱呢,为什么不给我和娘亲买吃的?”
他稚嫩的口气说着让人胆寒的话,三姨太更是整个呆住了,满脑子都回响着小鬼的那句“爹爹”。
老爷不是对她说,除了李槐香那个贱人生的冤种外,就只有浩儿一个孩子吗?不算她腹中没出生的这个,他竟还有别的私生子!还是一个长到六七岁,已经死了的儿子!!
她突然有些想笑,笑自己傻,笑自己愚钝,同床共枕七年,她却连枕边人对她说的话是真是假都分不清!
从十五岁到二十二岁,她天真地信了他的所有,抛弃郡主身份,不顾爹娘阻拦下嫁于他,十月折磨费尽心力生下孩子,可他竟然……竟然一直骗她!怎么可以?怎么可以!!
她突然发疯似的扑过去,一把掐住男人的脖子压倒在地:
“林进友!你混蛋!我有没有说过,做我的丈夫只能和我生孩子!你遇到那个贱人的时间早,有了孩子我不怪你,可他呢?!六七岁了啊,我嫁给你也才七年!你竟敢偷吃,竟敢背着我偷吃!!你去死!!!”
三姨太整个疯了,往常秋水一样莹亮含情的眼睛此刻布满血丝,越瞪越大,越瞪越凶,手下的力道大得男人反抗不得,吐着舌头想说话却只能发出气若游丝的气音,一张脸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变红变胀,奄奄一息。
终于,随着“咯吧”一声脆响,林进友的颈骨被三姨太当场掐断,身子一抽死了。
三姨太如梦初醒,看着身下死不瞑目的男人,又看看自己不断哆嗦红印未消的手,突然“啊”的大叫一声崩溃了,边哭边往后退,最后强撑着站起,转身消失在黑暗中。
她没注意到,转身那刹一道披头散发的鬼影从她身上剥离了出来,正是自林进友逃出门后就消失的李槐香。
李槐香与被叫颜儿的女鬼和嘻嘻笑着的小鬼相视一笑,围在林进友的尸体旁一齐消失了。
但故事远未结束。
当官府的人冲进寺庙将窝藏在供桌下,疯疯癫癫的三姨太抓出来时,整座城的人都惊了,他们怎么也没想到,新一天的开始竟不是由一桌早饭,而是林大老爷横死府中衣不蔽体的消息开始的。
有知道实情的人说,昨夜一个林府下人起夜,回屋途中意外撞见三姨太与林老爷发生争执,随后失心疯一样掐死了林老爷并畏罪潜逃。胆小的下人不敢追过去,生生熬到天快亮才跟着管家去报官,于是有了接下来这幕。
但,林府一天之内发生的让人震惊的事远不止一件。
就在三姨太被抓当天的正午,一个六十多岁,半边脸毁容的老大爷涕泪交加地击鼓鸣冤,口口声声有冤要诉,待衙役揭开他手上黑布的一刹那,皆被吓住了。原因无他,那老人手里抱的竟是一块发旧发暗的牌位,背的竹篓则装了一个黑色小木盒子。
盒子里装的是什么,聪明人都能想到。
公堂之上,老爷子抖着瘦骨嶙峋的手取出一块染血的手绢,在众人震惊的目光中缓缓道出一桩掩埋二十余年的血案。
二十三年前,春景独好,草长莺飞,一个满身是血的年轻男子随着河流漂到赵家屯,被当时正在江边浆洗衣服的妙龄女子赵溪颜所救。却想不到,男子醒以后忘记了自己是谁,更不清楚身上大大小小的伤从何而来,赵家人见他无处可去,便以做工为由将其留了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