胤礽环视一周,寻了块尚算干净的废弃的水泥墩子用袖子抹干净了让给康熙,自己则在附近随便寻摸了处土坡一屁股坐下,丝毫没注意清晨出门时还是干净整洁的长衫,现下已是变得脏兮兮的。
“怎么了?”
胤礽茫然地抬起头,对上康熙欲言又止的面容,胤褆看不下去轻轻踢了脚他脚跟,胤礽装模作样着轻嘶了声,旋即反应过来,笑道:“汗阿玛别小瞧儿臣,儿臣虽的锦衣玉食养大的,但也非是半点苦也吃不得。”他朝烈日下仍辛苦做工的河工们努努嘴,“比起他们,儿儿臣这些更算不得苦了。”
康熙露了笑,赞道:“不错。”
对于胤礽的回答,不论作为帝王还是作为阿玛,他都十分满意。作为阿玛,他欣赏自己儿子吃苦耐劳的品质;作为帝王,太子能体味百姓疾苦,不沉迷享乐,他日即位也将大有作为。
祖宗江山交托于如此的储君手中,他很放心。
胤礽吐了吐舌头,没说的是这些比起他小时候的事来说根本不值一提。
彼时他刚上初中,依稀记得是初一的下半学期,学校社会实践课的“忆苦思甜”主题思想,组织他们去了乡下插秧,当时干了一天,等结束时大家的腰有一个算一个全都弯成了虾米。后来在初三前的暑假,又组织大家去收割当年插下的秧。虽然加起来只有两天时间,但足够让他印象深刻,回味悠长。
当初亲手播种历经寒暑后再亲手收割,胤礽至今还记得学校用他们亲手收割的水稻焖了锅大米饭。
别说,还挺好吃的。
再者说,他如今能享受奴仆的伺候,日日玉盘珍馐地品着,无不是因为天下间的百姓。若无百姓的支持,哪里会有他们爱新觉罗家的今日?
所谓“得民心者得天下”,便是如此。
所以,比起他们的辛苦劳作,每天甚至还要未日后的生计发愁,胤礽自觉自己实属幸运,他所经历的短短一两日的辛勤,委实算不了什么。
又过了会,河工们休息,准备吃午饭。
靳辅取来和河工们一般无二的饭菜,一一递到康熙等人手中。胤礽低头凝视着手中饭菜,有些惊讶。
午饭是简单的四菜一汤。菜都是新鲜的蔬菜,胤礽尝了口,称得上是色香味俱全。余下一道荤菜,肉量也是十足十得足。
只是不知为何,胤礽总觉得河工们面色有些不对,似乎满是隐忧。
胤礽略一思忖,捧着饭菜往河工们的圈子里挪了挪。河工们诧异地望着胤礽这个新面孔,再观他衣上虽脏,但所穿尽是绫罗绸缎,只当他是哪家的小少爷来体验生活。
有个老汉笑着同胤礽搭话:“少爷怎得来受这份苦?”
胤礽觑了眼不远处观望的康熙眼,偷偷笑了声,抹了把不存在的眼泪,说:“害,此事说来话长。阿玛嫌我整日混吃等死,这不便将我踹出了家,说不干出成绩来便不让我进家门。这不,我只好独自出来讨生活了。”
胤褆抽了抽嘴角,靳辅等随行官员不敢瞧康熙的面色,只听帝王冷冷一哼,众人的头垂得更低了些。
河工们的年岁都较大,对胤礽口中阿玛的做法很是感同身受,故而未有丝毫怀疑。见他面色没有丝毫不虞,心底对其也不由得更高看了分。
“也好,总要知道我们如今的生活来之不易,才能更懂得珍惜。”
有人突然说道,话音刚落便引起了阵阵附和。胤礽亦是连连赞同。
“我家那个臭小子,从前有事没事总爱剩饭,之前也就罢了,慢慢教总会好分。可现在”有人忽然开口,摇着头很是气愤,“等我这次回去饿上那个臭小子几天,看他还敢不敢浪费粮食!”
他说完,有人接连安慰,或是说起自己家中的难事。
胤礽眸光闪动,他好奇着凑上去问,“大哥,您说这话是什么意思?难不成如今粮食不够吗?”
沉默半晌,有人出声:“不错。小少爷有所不知,今年收成不好,每亩产量最多不过四十斤,少的二十来斤也有可能。”
“若是按往年的量,家家户户还能有不少结余,可今年”有人重重一叹,“莫说是结余,连基本的温饱已是勉强。”
一人开口,余下众人便都打开了话匣子,你一言我一语七嘴八舌得说了起来。
胤礽安静听着,不时插口问上几句,而对于长得好看笑容又甜的胤礽,纯朴善良的河工们自然是有问必答。
约摸过了半晌,河工们纷纷放下碗筷,略活动活动便打算继续开工。胤礽走到最先与他搭话的大哥前,从荷包里摸出几锭银子,不
由分说地塞到他手里。
面朝黄土背朝天的河工从未见过如此多得银子,手里沉甸甸的重量握起来虽然舒服但心里绝称不上舒坦。他看着胤礽就要推拒,却听他道,“拿着吧,给兄弟们分一分,也算是我的一些心意。若非是大哥你们疏通河道,这黄河的水患怕不知要祸害多少人。”
河工想了想依旧摇头,“便是如此,也自有朝廷下发的工钱,哪里需要小兄弟你来破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