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暗自磨牙。往后的事谁知道?难道真跟这儿熬到你年六爷升级成年六老爷?阿弥陀佛,您还是别咒我了。
年谅倒也没真省钱下来,该与她打的首饰一件不少,来不及裁新衣,便使人往外头成衣铺子置了两件襦袄两条裙子应景。夏小满咔吧着眼睛恨不得都折现,当然,此言未免太煞风景,只好郑重谢过领导。十分应景的穿戴起来与领导鉴赏。
自家领导还是好伺候地,领他的“赏”倒没什么规矩,领旁的领导的“赏”,却是不同。几位夫人各有赏赐些首饰尺头并金银锞子,夏小满往年老夫人那边谢恩时,一并叩头领回来了。
这还是夏小满穿过来之后第一次正经八百的磕头行礼。她起初还安慰自家。无论你乐意与否。这都是无法之事,就当拜佛了。又比拜佛还实惠些………拜佛是你磕了头还得花银子买香烛上供,现下却是你磕头人家与你银子。
只不过,拜佛只跪一下磕个头就拉倒了,领赏却是要跪着听老夫人训话。好在老夫人话并不多,重点不外乎“恪守本分,好生伺候主子”,也好在不必经常跪来跪去,不然她真得琢磨琢磨是不是也整个那传说中名唤“跪得容易”的护膝。
除了领赏之外,还领了一份“婚书”。
二房算是贵妾,与普通妾室最大的不同,是其正规性,虽然不及正妻那般六礼齐备,却也需要有大媒,纳吉行聘,并有类似正妻的婚书只比那言辞上要简单些而已,之后女子正式入夫家户籍,而非普通妾室地奴籍。这般下来,算是受法律保护了,而不似那些普通妾室,是夫家的“动产”可随意买卖。
夏小满先卖入年家,这会儿扶为二房,纳吉聘礼统统没必要了,只差补一份婚书而已。
夏小满瞧着那装着婚书的朱漆描金雕花帖匣,心中感慨万千,从前也到适婚年纪了,差一点儿也就结婚了,没想到却是在这边先领了“结婚证”了……
除了加薪和“结婚证”,还有更意想不到的等着她,那才是“菠萝最好吃的部分”。
年谅派人去与她落户籍,她还没脑子寻思到底怎么回事,待年谅着人讨来她的卖身契,问她是否送回夏家时,她才反应过来。
消了奴籍,重入户籍,从此之后不再是奴,而是自由民身份了。
“自由了?”她有点儿难以置信,升职还有这等好处?!“以后是平民百姓了?”
年谅瞧着她惊喜的模样,心下又是高兴又是唏嘘,点头笑道:“你安心,已是除了奴籍。同你……未来之时一般了。”他顿了顿。又问:“这契书……”
夏小满真想仰天大笑三声,现在跑了是不是不算逃奴了?!她强压了想大喊大叫蹦蹦跳跳的欲望,伸手去端茶想稳稳心神,听了年谅问话,连忙撂下茶盏。两步抢过去,攥了卖身契在手里,道:“既然是消了奴籍,卖身契自然是还我!”
年谅才从匣子里拿了卖身契擎在手里,就突然被她抢去了,不由一愣,随即大笑,道:“你急个什么!又没说不予你!”
夏小满撇撇嘴。却仍忍不住嘴角上翘,道:“到底还是揣在自己口袋里踏实。那这契没用了,能烧了不?”
年谅笑道:“自是随你。只是,不送回你家里去与你父母知道?”
夏小满一翻白眼,给他们知道就完了,好不容易断绝关系的,这要知道了卖身契失效,将来再有个啥地,搞不好还敢打主意再卖她一次!她只道:“用不着。我知道就行了。”
年谅见她态度冷漠,又这般说。忽然想起一个来月前小韦管家曾回禀过夏家人种种表现,叹了口气,拉了她近身,道:“你勿要担心。你如今有了婚书,户籍落在年家,这一世便是年家地人了。便没这契了,他们又敢如何你?打发个人告诉他们一声,不过是想着让他们也欢喜欢喜罢了。”
年家的人。夏小满那点儿希望的小火苗突然被掐灭了,白欢喜一场,真是蠢,光想着不是奴籍。跑了不算逃奴了,现在却仍是年家的人,户籍还在年家,离自由人也还差远了。
年谅见她忽然神色黯然,只道她也为父母之事伤心,便揽了她劝道:“也不同你说那些悖德、悖礼地话。只是圣人也云立身行道。扬名于后世,以显父母。孝之终也。如今告知他们你出息了,他们脸上不也有光?也算是你尽孝了。”
出息?夏小满继续翻着白眼,真稀罕,原来这就叫出息!至于尽孝,这更是笑话,她老早就指鼻子告诉夏氏夫妇少跟她提那个“孝”字,他俩那德行还配不上说这个字。她哼了一声,道:“谢您好意,还是不必了。他们还真就用不着我给他们争光。”
年谅听这话音儿就不对,叹了口气,道:“你到底在气什么?天下无不是的父母……”
夏小满想起夏氏夫妇所作所为来,冷笑一声,打断他道:“那是你爹娘好,你没见着极品的。等你见着了,毫无怨忿,还能搁我这儿论什么百行孝为先,那我就服了你了,你都不是凡人,是圣人了。”
爹娘好……。年谅一时怔住。于他本心,真个觉得“天下无不是的父母”了么?对于父亲,他在恭敬之余,真是半分无有怨忿吗?他是圣人么……?
夏小满瞧他发呆,也没理会他想些什么,挣了下身子站起来,喊小丫鬟拿了铜盆来,仔细看了是自家的卖身契,便拿火折子当年谅的面儿点了。
看着那张泛黄的纸渐渐变黑,最后化成一摊灰烬,夏小满先前因想起夏氏夫妇的哪点儿不快也随之消失殆尽,心里舒畅无比,无论如何,这算是了结了件大事。
年谅见了火光才回过神来,见她兴高采烈地,也抛了烦心之事,跟着笑道:“祖母虽不许摆宴,然也不屈了你。我已交代下去了,晚上咱们自己置桌席,自己乐呵乐呵。”
夏小满对吃吃喝喝也没多大兴趣,左右也是天天吃那些东西,还能做出什么花儿来!便道:“咱还是商量商量,免了这桌酒吧,这么着我就挺乐呵了。”她忽然想起个事,忙又道:“要不换个庆祝法?……如果能叫人改个称呼,我就更乐呵了。”
今儿老夫人那边儿正式传话过来抬举她为二房时,长生居的丫鬟们就立时改了口,皆叫她“二奶奶”。她初时听了差点儿没摔一跟头。
“二奶奶”这是个多强势的词儿啊,她满脑子想的是琏二奶奶、白二奶奶,这词儿,实在是太……太……太让人无语了。况且,家里不是有个二奶奶………二爷年证的媳妇,这不是叫混了吗?
等她问了茴香才知道。她这二奶奶只是在长生居的内部称呼。将来年谅娶了正妻,那就是她们地大奶奶,直接叫奶奶,而她夏小满被叫二奶奶,以示二房尊贵。区别于其他妾室地姨奶奶称谓。而在长生居之外,别人还是称呼她夏姨娘,夏姨奶奶,和家里四房的“证二奶奶”并不冲突。
虽知道怎么回事了,她却还是觉得别扭,倒还不如姨奶奶听着习惯。
年谅闻言挑了挑眉,心下有些不快,语气有些冷硬。只道:“你想叫什么?”
夏小满浑然未觉,道:“还是叫姨奶奶吧,顺口了,别人叫二奶奶我都不知道是在叫我。”
年谅一怔,随即知道自己想歪了,自己有些不好意思,笑着摇了摇头,自言自语道:“我就知你并非那等恃宠之人……”
“啥?”夏小满险些被口水呛死,恃宠?!她没听错吧?!她挠挠头,小心翼翼问他道:“我……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