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洛被乌溧带走后,林濮和舒蒙肩膀都松懈下来,纷纷松了口气。
乌溧像自带一种强大的气场,举手投足间都有足够的压迫感,把他们压缩在这个狭小的空间之内不能动弹,连呼吸都难以顺畅。
舒蒙转过身来,捏着他的下巴强迫他抬头,看了看他脖子上的伤痕。尖刀还是让他的脖子有一根细细的红色痕迹,看得触目惊心。
“气死我了。”舒蒙垂头轻撞了他的额头,磨着牙心疼道,“你刚刚怎么回事?还帮他说话?”
“许洛真的在和我们求救,他就是想和我说话。”林濮说。
“我不管他想不想,下一次他再这么对你,我第一个先捅死他。”舒蒙用拇指指腹磨蹭着他的脖子,微热的呼吸打在他的颈间。
林濮也有些后怕:“……嗯。”
“我知道你生我气。”舒蒙放开他,“觉得我太针对他。”
“我没有。”林濮说,“你看不出来,这次再见面之后他就怪怪的吗?”
“看得出,也不关我事,我确实是个自私又不善良的人,我做不到你这样。”舒蒙说,“走吧,看看他们想干什么。”
林濮想了想,道:“……这案子我想接。”
“接不接是你的自由,我无权干涉你的工作。”舒蒙说,“但是你要想清楚,许洛刚刚可是把刀架在你脖子上。”
林濮知道自己和舒蒙此刻的矛盾已经隐隐拔根,但谁都知道这个时候把矛盾激化出来,根本没有必要。而且林濮知道,舒蒙都是为了他好,他也无法反驳。
林濮不觉得自己是同情许洛,他就是想知道许洛到底怎么了。这种目光他太熟悉了,曾经他在杨黎黎,甚至更多受害者的眼中看见过类似的,让他深为触动,不得不管的东西。
他和舒蒙站在原地也没有闲着,他这个时候才开始环顾四周。乌溧家的客厅确实很大,在哥哥角落里似乎都放着他的“战利品”和各种渔具,那些仿佛在博物馆中展示的、似乎是鱼类的生物骨架,最大的一个从他们面前不远的地方贯穿,像是大型鱼类的一小部分的,例如鲸鱼的一副残缺破碎的骸骨。
它正对着下方的餐桌,被装饰成了灯具的样子。
林濮看了一会,注意到了餐桌旁边的拐角。
他拍拍舒蒙,示意他看上一眼。舒蒙和他两人探头去看,居然是个深邃的走廊。
走廊上虽然黑暗,却能听见一些水声。
“那我的一个小型水族馆。”乌溧的声音忽然出现,让林濮和舒蒙都下意识回头看去。
他正拿一张纸巾擦着手,随手丢进了旁边的垃圾桶:“刚修好,很漂亮的。进去看看?”
林濮和舒蒙对视了一眼,乌溧已经率先进入了。林濮跟着进去,就看见旁边浴缸里霓虹般的灯光骤然亮起,林濮从来没去过水族馆,但是心想或许水族馆或许就是这个样子的。
各色他根本没见过的鱼游弋过五光十色的背景,拉出了迷人的光景。
“我花了很多办法模拟鱼类生存环境,盐度酸碱度温度……再娇贵的鱼都能被我养得不错,为了让他们被圈养在这里,既不丧失天性,又是安安静静的乖孩子。”乌溧走到尽头,可以听见逐渐变大的水声。林濮抬眼看去,看见了水箱尽头的一个大的开放鱼缸,里面聚集着一群鱼类。
“哦……这是我的宝贝,红腹食人鲳。”乌溧对着玻璃双指弹了一下,接着忽然把手放入了水中,用力一拨弄。整个鱼群受惊了似的,迅速分散了开。
“你们应该听过这种鱼吧,牙齿锐利,性情残暴。说起‘食人鱼’就会不寒而栗。”乌溧收回手甩了甩,笑了一声:“人们对它们有偏见,其实特别胆小。”
林濮看着那缸鱼,忽然想起了什么似的。弥州的快递,那一箱子和鱼缸里一模一样的红色腹部的鱼,这不就是寄给许洛的那一个箱子吗?
“走吧。”乌溧没有察觉他们的异样,转身走出了房间,“去吃饭吧。”
“许洛也没说,今天两位客人来,只能让随便备了点。”乌溧松了松手上衬衫的扣子,往上折起,帮他们拉开板凳,“坐吧。”
林濮没有什么胃口,问乌溧:“许医生呢?”
“去躺了会。”乌溧说,“一会会给他送饭上去。”
他双手撑在桌上,在桌上隔着桌子看他们,眼仁漆黑带着凶意:“比起这个,我们刚刚说到哪儿了?”
“如果你想让我接案子,我需要更具体的信息。”林濮说,“首先,你得联系警察自首。你明确一点,这是一起恶性碎尸凶案,你既然有线索提供,为什么不提供出来?”
“对方是日籍。”乌溧说,“甚至还未成年,你知道这意味着什么吗?你是律师不会不懂吧?”
“……”林濮拿着筷子的手轻轻抖了抖。
他闭眼道:“这个案子过去的时间太长了,它的第一现场甚至因为你的自作主张发生改变,从而让整个案件的性质都发生了改变!现在既然你想继续,先把案子交予警方处理才是最重要的。”
“我从来没有想过让警察去解决这件事。”乌溧把筷子一拍,倾身道,“因为他解决不了。”
“你……”林濮说,“那你找我干什么,你明白不明白?辩护并不是隐罪这个道理!”
“我不明白。”乌溧指指自己,“林律师,进了这个门我就是道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