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宝成,我日你奶奶……”邱二郎露出脑袋骂,机枪也支在坎沿上。
张宝成把他的脑袋稳稳地套进了准星环,一抠板机,“八公”响一枪,邱二郎脑袋开了花。
又一个兵爬上沟沿,端起机枪“哒哒”地扫。
张宝成认出那是贾怀建的堂弟贾怀进,腮肌抖了抖,再一枪,那个兵也趴下了。
“张宝成,你打死两个弟兄了!”吉加林咬牙切齿地喊,“你要偿命!”
“哼,”张宝成冷笑一声,“来吧!”
两枪报销了两个人,对方被镇住,脑袋都不敢往外探。
卧在张宝成身后的兵也惊得个个吐舌头。只听说大队长好枪法,却不知道他的子弹颗颗长眼睛。
战场上的神枪手是值得赞叹的,但我却不想恭维。手指轻轻一扣,就把一条活生生的性命变成一具尸体,毕竟不是件可以炫耀的事。人类应该摒弃自身的*和残忍。
张宝成和吉加林久久对持着。
七分队长跑来报告:“大队长,新四军那边喊话了,跑过去十几个弟兄。”
张宝成眉毛跳了跳,一下子拧紧了。他的心里一阵刺痛:这是怎么回事?自己并没有亏待弟兄们,他们却无情无义地背叛了自己……
“大队长,怎么办?”
“拼还是不拼?”
“妈的,都是些孬种!”
张宝成一阵急剧地思索:打吧,腹背受敌;降吧,凶吉难测。三十六计走为上!他看看西斜的太阳,吩咐卫士班长张杰:“你过去,带弟兄们向西撤;天黑之后,在王家桥大竹园会合!”
张杰答应一声,和七分队长猫腰向西走去。
吉加林看这边迟迟没有动静,探出身再次喊话了:“大队长,你识相点。顽抗到底,只能是死路一条!拿弟兄们的性命押赌注,没你的好……”
张宝成的准星点住了吉加林,抠板机的一霎那,他手指抖了抖,枪口偏向右侧,“八公”一枪打去,吉加林不见了。
“吉加林,你也识相点!”张宝成喊,“看多年兄弟的份,这枪我没瞄你脑袋打。谁他妈的敢过来,别怪我不客气!”
吉加林顾不上答话了。他的右臂让子弹穿了个洞。
张宝成朝刘军歪了歪头:“撤!”
兵们描下腰顺沟滩向西跑去。跨过三岔河,又拆去独木桥,才听见远处传来零零落落的枪声。
当夜里,八个分队在大竹园会合了。点点人数,途中溜号的掉队的竟有七八十,一共只剩下一百四十人。官兵们都一个个萎萎地打不起精神来。
在竹园里整整躲了两天两夜。白天吃饭还好说——竹园边几户农家的南瓜都长有脸盆大,军需官宋疤子又潜出去买回来两只羊,兵们饱饱地撑了几顿南瓜熬羊肉;难熬的是晚上,蚊子密密麻麻地裹成团队往身上扑,赶都赶不开,打一个瞌睡手上脸上就布满红疙瘩。
宋疤子首先抗不住了:“大队长,这鬼地方再呆下去,怕是都得喂了蚊子!赶紧找块新地盘吧!”
张宝成当然清楚这一点。可是,四乡里都是新四军的人,到哪儿落脚呢?
“我倒想起个地方,不知大队长肯不肯去。”
“哪儿?”
“西南江边上,鲁家闸。”
鲁家闸紧靠长江,是日本鬼子的治安区。张宝成冷笑一声,一双红眼睛盯住宋疤子:“怎么,你想投靠日本人?”
“不不,我是说,鲁家闸北边是新同镇,西边是望江楼,日本鬼子都筑了大碉堡,新四军一时还不敢到那儿找麻烦。我们先到那儿住下来,不愁弄不到给养。”
“鲁家闸……敌人没驻部队?”
“就一个税警所,十几个人。所长叫施本立,跟我同在‘三八二十一’,还沾点姑表亲。他干警察也不是真心为日本人卖命,只图那是个肥差事。”
张宝成知道“三八二十一”拼起来是个“洪”字,也就是红帮代称。他也知道前些年南通地面上红帮的势力很大。同时他还知道红帮十大帮规头一条就是“尽忠报国”四个字。可这几年日本鬼子上了岸,却没听说红帮干过几桩尽忠报国的事。现在借这条路,他有点不放心。
晚饭前,姜佐才把张宝成叫到一边,说:“我看,这条路能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