瑟奇跑了,只恨不能藏到地心,但有人会找上他,她是没这个能耐,有人会。
她耐心地等到上帝之手初具规模,然后寄出那封揭发信,全篇打印,只是到那几个名字时,觉得像所有的信函信件一样,最重要的部分,都有必要手写。
追缉不是传奇故事,所需的时间永远比想的要漫长,瑟奇的手出现在面前的时候,赫尔辛基正裹挟在寒冬未尽的朔风雪里。
钟点女工尖叫着去拨电话报警,她却唇角勾起,看着窗玻璃映出的、自己模糊的身影,露出一抹微笑。
——
恩努低声说:“岑小姐,其实你写揭发信的时候,可以把自己的名字抹掉。”
岑今笑:“没用的,就算抹掉,瑟奇一定会为了脱罪,把我咬出来,而且,在保护区里,我到底扮演了什么样的角色,我也无意隐瞒,这六年,我自己都说不清楚我是个什么样的人。”
想要一场审判,想要很多双眼睛,结果不那么重要,想把过往摊开,让人看也好、骂也好、指责也好,可以不用再瞒——有些秘密,在体内会长成横生的骨头,戳烂自己的肝肠。
“但让我去死,我终究有点不甘心,所以我亲手给热雷米送终,也是帮自己下决心,就算最后要赔命,我也不算真的无辜——你可能不知道,虽然证据不足,但法国警方并没有彻底消除对我的怀疑,我不落在你们手里,也迟早落在他们手里。”
恩努苦笑:“我是真的想不到……岑小姐,有你算漏的地方吗?”
岑今的笑意渐渐退去。
轻声说:“有啊。”
没有算到最后的一程,最后的意外。
卫来应该会对她……很失望吧。
——
回到疗养院,没有见到卫来,屋里只可可树一个人,坐在床上,面色阴沉,边上是鲨鱼嘴,利齿满口,一人一嘴,好像专等她来,要搅惊涛骇浪。
见到她第一句话就是:“卫走了,让我跟你说,他甩了你了,分手了,懂吗?”
岑今说:“哦。”
她在卫来的床上坐下来。
他一定起得很匆忙,盖毯凌乱地撩在一边,枕头上有轻微的凹痕,人是走了,但有熟悉的气息留了下来,如果不是可可树在,很想躺上去,把盖毯遮过头顶,睡到黑甜,不问眼前狼藉。
可可树对她的反应很不满意:“我说的是真的,你不要这种反应行不行?”
岑今问:“那你要我哪种反应?”
可可树反而噎住了,顿了顿问她:“你的事完结了吗?”
岑今摇头:“我会跟恩努回一趟卡隆首府,有一些细处,他还要确认,最终什么结果,他需要听取一些高层意见。”
可可树说:“反正不会死吧。”
岑今答非所问:“他很生气吗?”
可可树犹豫了一下,他不知道该怎么说。
要说卫来生气——他顺完所有时间线,跟恩努确认了岑今不会有生命危险之后,表情分明是如释重负的。
“他差点送了命,这些天那么绝望,四处想办法,现在突然知道真相,他拼命去挽救的,是你做好计划要抛弃的——换了是你,你什么心情?”
岑今不说话。
“岑小姐,你真的没想过要活下去,和卫生活在一起吗?”
岑今笑:“想过啊。”
“如果有证据,谁不想啊。但当年,我是真的做了无数工作,觉得实在没其它的出路了,才决定放手一搏。”
创立上帝之手,还有写揭发信,在她的意识里,一直是背景、准备事项,从来不是重点——她没有想到,在绝境已成定局之后,她的这些举措,会转化成新的参考证据。
恩努也很感慨:“好险啊,那封揭发信,因为是你写的,所以我没有对外公示过。只是晚上查看证据时,拿出来一并比对,如果没有那场意外……”
如果不是意外,如果不是文件被打乱飞散,如果不是恰好被卫来看到了,如果不是他注意到那个“今”字的写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