酒肆里有店家上上下下招呼客人。
杜少卿的心思一时间也跟着上上下下。
“听说蛮族有一鹰,通体白羽却甚是凶猛。”
看着杜明辛倒给自己的酒,卫燕歌道:“你说的是海东青,产自海东国东北,自国主大玄锡去世,又恰逢蛮族南下,渤海国与大梁就算是断了联系,你若是想要,我……”
“不必!”拒绝之后,杜明辛反而不自在了起来,若是从前,他家少将军说要给他什么,他都是欢喜受了,朋友通财天经地义,他也巴不得请他家少将军喝一辈子的酒,可如今……
“本该是飞在天上的鹰,也不必为我屈就东都。”脱口而出的话又仿佛有别的意思,相交多年来,面对卫燕歌杜明辛从来不吝惜缱绻言辞,真是从未有过如此干涩难言左右支绌的时候。
只又喃喃补了一句:“少将军送我我定然欢喜。”
罢了,他闭上嘴,倒了一杯酒涮嗓子。
卫燕歌看着他,勾了一下唇角,也将杜明辛倒给自己的满盏酒一饮而尽。
酒水下了肚,杜明辛的脑子仿佛也通透起来:“听说昨夜定远公府娇客临门,想来定远公必委派了少将军不少差事。”
“事情不多,只是少与这般女子打交道。”说罢,卫燕歌又想起了薛洗月,那些小姑娘显然也未见过她这样的人,倒是两边都有几分稀奇。
见卫燕歌竟又笑了,杜明辛低头给她杯盏添酒,他本是有些怜香惜玉的人物,却不肯再提那些坎坷颠簸的女子,转而说道:
“听说皇后娘娘决意送女官入北疆,以显朝中对丰州边市一事的看重,上阳宫内立刻生出了灵芝,满洛阳都在说有如此祥瑞,丰州之事定然顺利。倒是那些好不容易从砖缝里扫了些人出来想塞去丰州的人家,怕是又要难受了。”
卫燕歌轻轻点头:“真有心要来,无论如何也来了,心意不诚,其才可用,倒也值得被人用几番心思,无心又无才,不来也罢。”
“说得好,敬少将军一杯。”
杜少卿端起酒杯,对着卫燕歌一示意,举杯喝了下去。
卫燕歌也是再次一饮而尽。
推杯换盏,不多时,杜明辛的脸上就有了几分微醺之色,卫燕歌抬头看一眼天色,道:
“今日喝得差不多,你也该早些回去休息了。”
“不。”杜明辛摇摇头,“我是有东西要给少将军。”
说完,他从怀中掏出了一个信封。
“此物我昨夜写好了,总想哪日能碰到少将军,我就给你。”
他单手支在案上,左手递信,一双眼看着卫燕歌,其中微有些迷离之色,唇角也带着笑,颈项脸颊都泛着浅红,像是被桃花亲过了一般。
卫燕歌抬手去拿那封信。
杜明辛又将信收了回去。
“我家少将军,你再近一些。”
卫燕歌的眉头挑了一下,她站起身,坐到了杜明辛身侧。
杜明辛顿时欢喜起来,将信乖乖放在了她的面前。
“契书?”
“我昨晚查了一夜,自,自乾宁十三年以来京兆杜氏在长安洛阳两地共新获土地两千顷,其中八百顷是前定远侯府卫氏的,这八百顷地,算是我杜明辛欠了定远公的,此为字据。”
鼻尖萦绕着微微的酒气,卫燕歌慢慢道:“你不必如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