戴着黑色的面罩,卫瑾瑜捧着饼看着卫蔷:“姑母,你心里想着也就罢了,竟然还说出来?”
卫蔷哈哈一笑:“我说了什么?我可什么都没说!”
堂堂定远公,北疆之主,五地节度……她竟然睁着眼睛说瞎话!
卫瑾瑜啃了一大口饼,吃下去才说道:“姑母,我若是说动了王爷师父去青州……”
“不必。”
卫蔷摇了摇头,缓缓道:“我曾想过再动些手脚让郑衷离了北海,可燕歌用了这法,他留在北海城中反而更好些,吕氏郑衷二人我也放心交给她对付。”
说完,卫蔷吃完了饼,自己提笔给卫燕歌写了一封回信。
在信的末尾,她想了想,又落笔写道:“秋苇姑娘久历坎坷仍心怀仁善,风骨品性与养护我等的北疆百姓无异,撤退之时亦同北疆百姓一般,务必护其周全,以后行事,亦同此例。”
卫瑾瑜撑着伞,悄悄从院中出来,最后一小块饼她捏在手中还没吃完。
站在院门外回头看了一眼还在写信的卫蔷,又看向院中被雨水洗的越发青翠的梧桐,她竟看得出了神。
卫清歌拎着十盒撑伞而来,在一旁轻声道:“世子,怎么在雨里发呆?”
卫瑾瑜似叹似笑,轻声道道:“有人心怀万里,只居一隅,有人狗苟蝇营,高坐庙堂……清歌,我姑母这院子真是太小了。”
卫清歌一脸茫然,仿佛没听懂卫瑾瑜在说什么,家主在北疆处理公事的地方也不比这里大呀。
卫瑾瑜没有再说话,笑了笑,将最后那块饼放在嘴里,转身走了。
……
收到自家元帅信的时候,卫燕歌正在城外谋划入吕家别院救出杨知章之事,秋苇去了两趟吕家别院,已将其中情况探了个七七八八。
对着草图略一估算,卫燕歌认为杨知章所住之处周围最多有九处守卫。
卫燕歌并没有让秋苇同时探明守卫所在,做了这么多年的斥候,没人比卫燕歌更清楚,对于这样第一次做探查之事的人来说,能将一件事做到六成,已然是极难得了的。
这世上,十个探子九个死于贪。
“杨知章的家眷都在他老家,身边只有一个吕家送的妾,我们要做的就是救出他一人,记住,不管他说什么,做什么,我们的任务只是救他出来,若有必要,直接打晕扛走,绝不要去关心他是如何想的。”
这也是每次救人之前卫燕歌都要说的话。
经过元帅这些年努力,“定远安民”的想法在定远军士兵心中算是刻下了,不伤农田护卫百姓的士兵们有事看起来太过和善,也有过趁机强要带走自己财物的人,定远军也付出过无谓的牺牲。
卫燕歌不愿再看这种事再发生。
“嘿嘿,将军你放心,我们可都是老人儿了,什么不知道呀!”穿着短衣的男人岔开腿蹲坐在地上,头顶一个斜歪歪的道士髻,一根木簪从正前方扎了进去,正是想出装神弄鬼之法的方永。
卫燕歌看向楚眉,楚眉点点头,道:“方永,此次你负责在外接应,若是有差错,上次李济凡道长还与将军说起你。”
这道士立刻缩在了树底不再说话了。
卫燕歌想了想,又道:“还有一事,无论我等事成与不成,天黑之后,其余人要将秋娘子与柳讯官带出北海城。”
“是!”
郑衷和吕氏剑拔弩张,吕显仁的亲伯父吕彰怀从齐州赶到了北海,吕彰怀好养鹤,据说院子里有三十多只不肯飞走的鹤,他也在齐、青二州被尊称一句“鹤翁”。
可如今养鹤弄琴的清雅早就荡然无存,他在吕家别院中指着郑衷的鼻子大骂道:
“无耻小儿!我与你祖父同朝为官的时候你怕是连字都未识得一个,竟也敢在我面前猖狂?”
一团肉堆在主座,郑衷皮笑肉不笑:“世伯说笑了,我祖父鞠躬尽瘁,死在吏部尚书任上,先帝赐下谥号‘文忠’,不及吕世伯如此善于保养自身,辞官闲散于乡间。”
吕彰怀年少才高,从太子洗马一路高升,四十多岁做到太子詹事,若非得罪了申荣不断被贬,最后不得不辞官以自保,又哪有区区一个外官刺史在自己面前无礼的道理?
若是那身居侍郎之位的郑裘也就罢了。这郑衷,他父甚至都未入朝堂!连个官宦子弟都算不上的一竖子!住着他们吕家的屋宅还敢贪吕家的钱财!
见这专会剪仙鹤翅膀装风雅的老匹夫还要与自己聒噪,郑衷冷笑道:“世伯,你们吕家得罪了定远公,也不必来与我撒气,吕氏盐仓里风波不休,闹得整个北海城人心惶惶,我既然是朝廷所派的青州刺史,此事自然应该过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