任老爷倒也没轻易判决,又派人去汉子家中取来剩余的几副药。
仵作再查,笃定剩余药包中半夏用量没有问题。
陈梦吉低着头,停顿片刻:“唐兄弟知道他在我面前,开口第一句话是什么吗?”
记忆回转,那汉子扑通跪在他面前,双手捧着半吊铜钱,磕头不断。
“先生,俺的命还值点钱,想请您帮俺写状纸。家里老娘眼瞅着不行,俺不能让她死了不得安生,可是俺不识字说不过他们。”
医馆学徒看不过去,跑过来嘲讽:“什么锅配什么盖,野人配野先生,也是美谈。”
陈梦吉没有反驳,接过铜钱,向汉子索要药方。
“他的方子没有问题。”陈梦吉语气感慨,“我如实告知他,那学徒脸色更是得意。”
“汉子从怀里摸出布包,散着药味。我对杂家有些涉猎,草药什么略知一二。”
药渣被水煎过后混在一起,不是内行很难分辨。
汉子脸上带着几分希冀之色,近乎哀求眼前识字的先生。
在百姓眼里,识字读书的就是老爷。要是有功名在身,那更是星宿下凡,自然是无所不知的
陈梦吉捻着药渣细细分辨,也瞧不出问题。
因为汉子一直跪在摊前,周围陆续来人看戏。
当时他就想劝汉子好好侍奉老娘,送她安稳走过最后一程。
直到陈梦吉捏起一味残渣。
“我心中没来由的生出悸动,下意识将残渣放入口中咀嚼。”陈梦吉望向唐肃玉,淡然说道,“味苦、性寒,是甘遂。”
唐肃玉在长庚宫中炼丹时,君臣佐使就是基础课。
他接过话茬:“甘遂有毒,用药需慎之又慎。我记得十八反歌中‘藻戟遂芫俱战草’,就是说甘草与甘遂不合。”
陈梦吉毫不惊讶。
修士也算是杂家,更是人均炼丹好手,懂药材也正常。
唯独对唐肃玉口中的十八反歌有些兴趣。
他继续道:“确实,药方中有甘草无甘遂,但汉子显然不懂这些。我若不是突发奇想,放入口中咀嚼,也发现不了其中关窍。”
“我当场接下汉子诉求,写好状纸,击鼓鸣冤。”
任老爷请来县城中其他几家医馆大夫,逐个尝验。
最终确认药渣中甘遂用量有疑。
医馆大夫用药、出药都有记载,只是涉及病人私隐,不到必要不会去查。
先前药方、药渣没有看出问题,大家自然也忽略这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