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渊一袭烫金龙袍,缓缓自殿内走出,接受百姓朝拜。
长陵今天天气并不算好,阴沉沉的,巍峨的宫门是正红色,地上的绸缎是红的,百官的朝服亦是红的。
河长明立在最前面,淡淡看了眼手中不停转动的星盘,默默掐了掐手指。
赵渊向他伸出手来,河长明立刻接住,清冷的声音响彻九宫:“白鹤朝圣,陛下万福齐天。”
随他话音,一只红顶白鹤不知从何处展翅而飞,它飞过宫檐,消失在了西方。
天子寿诞,民间同日出生的百姓要避讳吉日。
“哦。”林霰神色淡淡,“将军说的是戚家二公子。”
二十八年前的今天,戚家二公子出生。
也是那天,一名江湖术士经过长陵靖北王府,驻足逗留,留下一句:“真龙降世,兴国运,大吉。”
不少百姓听得这句,一传十,十传百。人人都道靖北王生了个小吉星,大历有福。
这些话传入宫中,传入皇帝耳朵里。
后来靖北王去漠北,少则一年半载,多则三年五载,带着长子与妻子,唯独将小儿子留在长陵。
戚庭霜生在长陵,长在长陵,借住在南林侯府十七年,未曾离开长陵半步。
长陵是他的囚笼,流言是困顿他的枷锁。
他无法离开这座囚牢,除非死。
“你也听过这个?”
林霰说:“听过,听闻戚家二公子不仅被判了卦,而且生肖是龙,不巧的是,当今圣上属蛇,刚好被压了一头,如何能不忌惮。”
真龙假龙一说在当年广为流传,后来随着年岁增长,戚庭霜愈发亮眼,在长陵城那么多贵公子中分外夺目。
霍松声无意识转了下手上的玄铁戒:“我与庭霜……仅仅只差一天出生。”
霍松声很久很久没有在人前提起这个名字,他以为说出口会很难,没想到真的念出来,竟比想象中要轻松。
从小到大,霍松声不止一次想过,如果早生那么一点点,被困顿于囚笼中的人,也许就不是戚庭霜了。
只是这些藏在心中的假象,他未曾和父母袒露过,也没有告诉过戚庭霜,他将心思捂得严严实实,每日在戚庭霜面前惹他不快,气的他跳脚。
霍松声笨拙地想,如果戚庭霜因为他而烦恼,是不是就没有空闲去想其他烦人的事了。
许多话不用说得明白,“差一点”三个字饱含了多少遗憾与无奈,叫人听了心颤。
林霰缓缓转过脸去,目光落于霍松声微微下压的唇角,沉声说道:“将军可曾想过,或许那副卦象从一开始就选好了主人,与生辰八字没有关系。”
霍松声闭上了眼睛,这是他最不愿想的一种可能,却也是时隔多年后,他逐渐认清的一种可能。
当年戚时靖手握十万大军,雄踞漠北一方。漠阳关以北,漠北十城,只认戚时靖,不认赵氏天子。他的存在是大历最大的威胁,赵渊要拴住他,就必须握有筹码。
戚庭霜无疑是控制戚时靖最好的工具,只要将他留在长陵,就等于扼住了戚家一道命门,无论戚时靖在北方声望多高,有多大权力,他不可能不管自己的亲生儿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