空气湿热得像要出水,颜鹤径费力敞开四肢,呼了一口气,上身被凉席硌出红印,暗暗地发痒,他伸手挠了几下,磨蹭地坐起来。
墙上的钟指向六点,太阳依旧明晃晃的,从二楼的玻璃窗直射进来,在阳台与书柜之间圈起一小片金光。
室内的陈设极为简朴,一张单人床,颜鹤径高中时睡的床,现在如何都有点挤,角落里放置着红木书桌和书柜,此外几乎没有大物件。
电风扇吹得骨头疼,可颜鹤径一直出汗,不停感到从胸口沁出的燥热。二楼他的房间没安空调,只有风扇,因为他不常回家。
睡了近四个小时,颜鹤径头脑发昏,连续抽了几支烟提神,让风往大腿根里灌。地上父亲的《亮剑》他翻了二十多页,翻一页飞扬一点儿灰尘出来,边角全部泛黄了。
又翻了几页书,全身愈发痒起来,好像灰尘全跳到皮肤上。
颜鹤径冲完澡下楼,前台的露露在擦指甲油,面前放了几瓶五颜六色的矮瓶,她正把左手放进一个方形的盒子里烤,手背反着紫光。
餐厅里有几个人在吃饭,还没开灯,气氛很安静,只剩冷气制动的声音。
露露见他下楼,掀了掀眼皮:“颜叔去朋友家吃饭,今天不管饭。”
颜鹤径饿得发慌,准备出去随便吃点。接着往露露跟前一凑,敲敲她烤手的塑料盒子,觉得这东西有意思,瞧上几眼后,颜鹤径说:“我爸看你上班摸鱼,会训你。”
露露吐出小截舌头,睫毛涂得蛮翘:“现在没客人要住进来!”
颜鹤径笑笑:“扣你工资。”
“那你快扣,扣完得了!”
看露露有点发急的模样,颜鹤径没再逗她。
民宿的生意不错,颜鹤径这次回家,三楼已经满客,昨晚的游客住进最后一间空房。颜鹤径没有见到游客的样貌,听露露说,是个长相好看的年轻男人,独自一人。
他听到餐厅的客人聊天,说今晚会有台风登陆,但此刻外面还未起风,花园中的树叶没有波动,还是压抑的热。
露露左手的指甲已经烤干,修得整齐的指甲边沾上甲油,留下彩色的斑点。她撅着嘴,眉毛向下压,聚精会神地用卸甲巾擦掉涂出来的部分。
颜鹤径闻着甲油味,有点失去食欲,人又懒散着没精神,不想踏出大门,便倚在柜台看露露的彩色指甲,打出一个哈欠。
露露抬头,端详了半天:“颜哥,你这次回来变了很多。”
“怎么说?”颜鹤径半塌着眼皮,腿蜷起靠在墙边。
“怪怪的,不太爱说话了,遇到什么事了吗?还瘦了这么多!”
颜鹤径摆了一下手,神思有点飘忽,眼边堆起一圈泪花。
露露想不出准确的形容,继续说:“你不是挣了很多钱,大城市的酒肉没有喂胖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