羽冲道:“爷爷不是说过,要亲自送我去拜师的么?但师父不待爷爷把我送到他那里,他就回来找爷爷了。我想,一定是他已知道有坏人要来害爷爷,他放心不下,这才跑回来的。他不怕危险也要来找爷爷,他答应了的事情又怎能不做?我想,他要找咱们,可能比咱们要找他还更心急!
“张雪波呆住了,孩子不过七岁,在她的心目中是个什么也不懂的孩子,如今她才发现,她以为什么也不懂的孩子竟然这样聪明,甚至比她还要聪明。他竟然懂得依理推测,而且说得条理分明。
夕阳已经落山了,天边晚霞如血,血腥的气味从那边的山坡随风吹来。
“妈妈,天色已晚,今天恐怕不能下山了。咱们到那边的山坡过一晚好不好2”孩子说道。他们所在的这面山坡满是荆棘,那边的山坡则是比较平坦的。
张雪波皱眉道:“你不怕那堆死尸?”檀羽冲道:“怕什么,他们都已给师父杀了。”张雪波道:“血腥气味也是难闻。”檀羽冲道:“咱们又不是睡在尸首堆中,离远一些也就行了。总比睡在荆棘丛中好。”张雪波拗不过他,只好答允,说道:“好吧,咱们到上风处找个干净的地方过夜,但那些尸首的形状一定很可怕,你最好闭上眼睛。”她哪知道孩子的好奇心理。他正是要去看他师父的英雄业绩。檀羽冲道:“妈妈,昨天你不是也曾杀过人么,怎的忽然胆子小了。”
张雪波正容说道:“杀人是迫不得已的事,你长大了只可以杀欺负你的恶人,绝不可随便杀人。一个人总应该有慈悲之心的,你懂吗?”檀羽冲伸伸舌头,扮了一个鬼脸,说道:“爷爷早已教过我了,但爷爷也教我先要学会杀人的本领才不怕恶人欺负,现在我未学会杀人的本领呢。妈妈,你就让我先学好了本领再教训我吧。”张雪波摇了摇头,说道:“我说的是做人的大道理,唉,你这孩子就爱和妈妈驳嘴。”檀羽冲忽道:“偷东西是不好的,我知道。但坏人的东西可不可以拿?”
张雪波征了一怔道:“你为什么这样问?”
檀羽冲道:“爹爹只留下一柄匕首给我,妈,你都还没有兵器呢。咱们可不可以检一把刀或剑留为己用?”反正这些撒了满地的刀剑本来就是那班坏人要用来杀咱们的,咱们拿了去将来杀坏人,想必也没有什么不好吧?”张雪波道:“不好”檀羽冲道:“为什么不好?”张雪波道:“拿坏人的刀剑来杀坏人本来是可以的,但却要看情形而定。咱们现在是逃难,你是一个孩子,要是藏了大人的刀剑,很容易给人看得出来。不但是你,我身上藏了刀剑,给人看出,也会惹祸殃的。招惹灾祸,那当然是不好了。唉,冲儿,你年纪小,你还不懂得什么叫做忍辱负重,待妈妈慢慢和你说吧。”
她用孩子听得懂的语言反复申述“忍辱负重”的意义,不过檀羽冲虽然早熟,却还是听得似懂非懂。他只能说道:“妈妈,你只须告诉我杀坏人是可以的那就得了,我当然也不会把杀人当作玩耍的。”
不知不觉己是走到了对面山坡,那惨酷的场面果然是目不忍睹,张雪波苦笑一声,也就不再和孩子说了。她正想绕道而行,忽地隐隐听得一声呻吟。
张雪波吃了一惊,停下脚步。侧耳倾听、呻吟声断断续续听得更清楚了。
她大着胆子走到尸首堆中一找,果然发现了一个活人。这人看来只是受了轻伤,躺下来装死的。他看见张雪波来到他的面前,竟然坐起来了。
不过,他虽然伤得不算重,但体力却恢复,为了骗取张雪波的同情,仍然装作是受了重伤的样子。
张雪波吓了一跳,退后两步,颤声道:“你、你还没死?”这句话其实问得极其可笑,死人又怎能够说话?那人叫道:“救,救命!我,我渴死了!”
张雪波定了定神,走上前去,安慰他道:“别慌,你不会死的,我给你水喝。”她离家的时候,是准备有可供两日之用的干粮的食水的,当下打开那盛满食水的葫芦,叫那人张开口把水倒入他的口中。
檀羽冲道:“妈妈,他不是坏人吗?你为什么要救坏人?”
张雪波道:“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他不过是一个普通的士兵,罪不至死,而且他又受了重伤,不会伤害咱们了。所以纵然他是坏人,咱们也应该救他。”
那人喝了小半葫芦的水,体力恢复几分,精神一振,说道:“娘子,多谢你,你真是一个大慈大悲的女菩萨。”
张雪波见他满身血污,说道:“可怜,可怜,待我瞧瞧,你伤在哪里,我给你敷上金创药。”
那人色心顿起,心里想道:“妙极,妙极,这漂亮的娘儿想必是哪家猎户人家的小媳妇儿,难得她随身还带有金创药,这回我可真是因祸得福了。”他受的只是轻伤,不想给张雪波发现,突然反手一刁,扣着了张雪波的脉门。
张雪波做梦也想不到这人竟会恩将仇报。脉门被他扣住,半边身子酥麻,大惊之下,失声叫道:“你、你干什么?”
那人笑道:“不必劳烦你了,药,我会自己敷的。不过,我是药也要,人也要!”
张雪波气得大骂:“你这畜牲!”
那人哈哈笑道:“好标致的姐儿,我是要定你了。你跟我不会吃亏的。来,来,来!咱们先来亲个嘴儿!”檀羽冲喝道:“狗东西,你敢欺侮我的妈妈!”拔出匕首,扑上去刺那金兵。他扑上去一刀刺着那金兵的小腿,刺是刺着了,可惜他不过是个七岁的小孩,能有多大气力,那金兵全他的匕首划伤了一点皮肉,大怒喝道:“踢死你这小杂种!”一个“虎尾脚”倒蹬踢出,“当”的一声,把檀羽冲的匕首踢飞,幸而植羽冲还算灵活,身体没有给他踢个正着。
虽说只是伤了一点皮肉,疼痛的感觉还是有的。这刹那间,那个被刺了一刀的金兵,他的一只手本来是抓着张雪波脉门的,一痛之下,不知不觉也就稍微松了一些,抓得没那么牢了。
张雪波毕竟是练过武功的女子,刚才不过是毫无防备,这才受对方所制而已。此时她情急拼命,一觉有机可乘,武功自然而然的就登肘施展出来了。她横肘一撞,挣脱了魔爪。
这金兵不知死活,只道她不过是有几分气力的女猎人,给她挣脱,暴怒如雷,“贼婆娘,胆敢行凶!我看得起你才要你做小老婆,你若不识始举,我把你们两母子全都杀了,看你如何逃得出我掌心!”口中粗言秽语大骂,双臂箕张,扑上来又要抓张雪波。
那柄匕首半空落下,张雪波抢先一步接了下来,骂道:“畜牲!“那金兵一朴被她闪过。只见白光一闪,那把匕首己是刺入了他的咽喉。张雪波松了口气,拨出匕首,叫道:“冲儿,你没事吧?“哪知她还未回过来,已是听得她的儿子一声尖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