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出大厦,五月初的夜风凉意十足,尤其我这样的装束。我不由地缩了缩身子,这会儿是又饿又冷,赶紧打辆车回家吧。
正左顾右盼间,徐铿的车缓缓驶来,停在了我身边。
徐铿摇下车窗,对我做了一个上车的动作。
他……怎么还在?我稍作迟疑,还是拉开车门,在副驾驶位置上坐下:“嘿,你一直没走吗?”
他摇摇头,问我,顺利吗?
我说:“还可以吧,主要是能再约到徐总就非常难得,这样至少我有东西可以写。说起来,真要谢谢你呢……”
徐铿打断我,说,现在吧。
我愣住,说:“现在?干什么?”
徐铿笑,说,谢谢我呀。
虽然他说得坦荡荡,笑起来也很阳光,我还是向后缩了一下,眼珠子转了转,戒备地说:“请吃饭行不行?地方可以由你选,但是人均消费不能超过二百,超过的话,我这个月就要捉襟见肘了。而且,而且最重要的是,我想在十一点前回家,家里只有我妈一个人,她不看见我是没法睡觉的。”
徐铿看着我可怜兮兮的样子,笑着说,全都听你的。
路不远,刚给妈妈打过电话,报备要晚回去,车就慢慢停下来。
第七节 默居
这是市中心的一条单行道,徐铿把车停好,带我拐了两个弯,在一座大宅院前停下。院门装饰得古色古香,右侧挂着一块小竹匾,写着“默居”。奇怪的是,这条街我来过好几次,怎么就没有发现这个世外桃源呢。”
徐铿伸手敲敲门,出来开门的是早晨的那位大叔。大叔似乎早有准备,一边领我们进去,一边说:“大少爷,饭菜还要稍等一会儿呢,没想到你们这么快就到了。哟,吕小姐,穿这么少?冷不冷?快到屋里去坐。”
即使趁着月色,这间小院还是令我眼前一亮。整齐规划着几块地,有的种树,有的种菜,有的养花,还有一座小假山和一个养着小金鱼的圆形池塘。在闹市中有这样一处田园风十足的家居,真是常人难以想像和享受的。瞧着我环顾四周,大叔开始自我介绍起来:“吕小姐,您就和大少爷一样叫我莫叔好了,这里有樱桃树、桃树,平时都是你婶子打理,等她做好饭让她给吕小姐采些樱桃尝尝。唉,说起这院子还多亏了大少爷,要不是大少爷肯帮我们……坐坐坐,在这里坐下,吕小姐,吃不吃辣,有没有忌口的东西,我去催催菜。”
我说:“吃辣,没有忌口的东西,什么都爱吃。”
徐铿让我先坐一会,然后和莫叔一起出去了。
这座默居从外表看起来有一股神秘、古朴的气息在里面,但进到内里却就是普通人家一般,能到这样的家庭菜馆吃饭,肯定价钱不菲吧,我一边替自己的钱包心疼,一边打量起这里。院子东侧有两间房,分别是厨房和储藏间,西侧只有一间房,是莫叔莫婶居住的地方。中间原本有三间房,如今被打通成一个长方形的大餐厅。餐厅南侧被红木隔断分成五个半开放式的包间,北侧墙壁上则错落有致地挂了许多幅油画。
这些画作主题多以自然风光为主,整体呈现出浪漫清新的风格,不过有两幅图夹在这中间特别显眼。一幅画画了一朵莲花,火红的花蕊,火花的花瓣,连叶子也被红色渲染,这幅画的名字就叫做《红莲》。还有一幅画是素描,画了一个小女孩,身影相貌都很模糊,只能看出来约莫五六岁,穿着一条白色连衣裙,在追赶一辆轿车,这幅画的名字叫做《Aphrodite》。
正琢磨着,徐铿走进来,手里拿了一条条纹丝质披肩。他把披肩递给我,我说声谢谢后披上,才发现披肩两端是两只可爱的小斑马,正好与披肩上的条纹呼应。这应该是向莫婶借的吧,我说:“莫婶挺时尚,用这样年轻款式的披肩。”徐铿不置可否地笑笑。顾不上研究徐铿的反应,我迫不及待地指指那幅素描,说:“这个Aphrodite是希腊神话中爱与力量的女神吗?”徐铿点点头。
我皱皱眉:“这个女孩怎么也看不出来和Aphrodite有什么关系?难道是Aphrodite小时候吗?可是追赶汽车和爱与力量又有什么关系?看不懂。”随后我又指着那幅《红莲》:“还有这幅,这幅画上的莲花没有大家通常认为莲花应当具有的出淤泥而不染的气质,有的只是如古代深闺妇人的哀怨,而且如此大面积地使用红色,让人觉得很压抑。只是最让人看不懂的是,画作者究竟是想画出一朵莲花的伤感,还是想表达他个人的情感呢?如果是想表达一朵花的伤感的话,这朵莲花为什么如此绽放?如果是想表达他个人的情感,那他究竟是喜爱这朵红莲,还是同情,或者憎恨呢?”
徐铿静静地望着这两幅画,没有接话。我还想再多说两句,莫婶端着饭菜进来了。莫婶约莫四十多岁,气色非常不错,就是头发几乎全白了。她招呼我们坐下后客气地说:“今天时间仓促没来得及准备,只是炒了一些家常菜,吕小姐千万别介意。”
我问她:“莫婶,这些菜都是您自己种的吗?”
莫婶一边摆放碗筷,一边说:“是呀,这都是当季的蔬菜。”
我心满意足地摸着肚皮:“那我今天真是太有口福了,现在吃什么都不放心,这样的饭菜才真是健康又营养呢。”
莫婶笑了,说:“吕小姐真会说话,大少爷您们慢用,我再去烧个汤。”可能是太饿,可能是莫婶厨艺太精湛,清炒黄瓜、蒜蓉生菜、青椒肉丝、西红柿鸡蛋汤这样的家常菜吃起来竟然异常美味,不知不觉,我把一大碗饭扫个精光。放下碗筷,我才注意到徐铿并没有怎么动面前的饭菜。他见我吃完了,看了看表——那款看起来很高大上的腕表。我好奇地指着他的表问:“这是安果的t-watch吗?我只在网上看到过,还没有见过实物呢。
徐铿笑着摇摇头,他挽起袖子,把手腕伸到我眼前。我认真看起来,腕表做工很精细,主体是一小块液晶显示屏,周围布满了按钮,总之一看就是非常高科技的那种东西。
徐铿说,这是爸爸在我十二岁那年为我订制的一款智能手表,它可以精准定位,还可以向适配的接收器发送信息,那天我们被困在电梯里,莫叔就是收到我发的求助信息才赶来的。
我“啧啧”两声,说:“那时就有这样的技术了,真是厉害!”
徐铿微笑,说,其实我要谢谢你才是,若不是你在电梯里想到用脚作支点,我们不知要被困到什么时候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