华贵君笑道:“这却是我先料着了,已让他们在廊下稍候,这厢请过便是。”月娥女官连声应了,少顷,果然领了两人前来,还未卸面上粉黛,在灯下更觉容色摄人。
女帝笑道:“子楚,人生难得有缘相见,此厢别过,再见又是何年?你不光将宫中的金银搜刮一空,还拐了我宫中暗藏的明珠而去,若不与座上人饮满了这杯,朕却不饶!”
月娥女官噗嗤而笑,楼闰低低垂下头去。楚楚含笑道:“陛下对子楚爱护备至,子楚感恩不尽,来日必当结草衔环。这杯,祝陛下与华贵君鸾凤和鸣,白头偕老!”手执琥珀杯,一饮而尽。
华贵君案上的琉璃盏蓦地跳了一下,吓得一旁伺候的宫人一大跳。女帝笑道:“知道你的嘴巴从来是涂厚了蜜的,喏,铁公子可算得是你的故交了,据说当初是他放你这财迷进门的,还不去谢过他来。朕可瞧得仔细,这杯也得满斟!”亲自下得御案,为她斟了满满一盏。
楚楚瞪眼道:“陛下可莫要临门一脚,子楚可不胜酒力。”忽听华贵君道:“陛下也莫要太吝惜了,楚侍郎都要走了,连雪邑都不肯替她斟上一盏,就不怕将来被西突厥取笑?”
女帝扶额笑道:“子楚也不过作了你几日弟弟,你就这般护着他了。难得酿成一瓮雪邑,他竟然要朕巴巴地拿出来献宝。难道真要叫子楚将这锦绣宫打劫一空?”
月娥女官在后面笑道:“陛下自己早备下在这里,偏不肯让人家占了先。”亲自捧出了一个橡木小桶来。旁边早有宫人抬过来一只厚重的箱子,打开来是层层的棉胎,到最后,却原来是叠得整整齐齐的冰块。
女帝笑道:“这些取自冰川,快马加鞭,百箱冰块,只留得这些。其实有子楚在,却哪里需要这般功夫?”取过金刃,打开了橡木桶,只闻得奇异果香,浓浓飘溢出来,但凡闻得之人,通体便是一舒。斟在水晶杯中,泛着剔透的酒红色,浓艳如上好的红宝。
楚楚不觉眼馋,啊了一声道:“久闻雪邑酒是漂沙国一绝,可惜酿酒的雪珠长在千年冰峰旁,百年才得一熟,故不知多少载,才能酿就一桶雪邑,入口香醇,回味悠长,饮之十日唇有余香。我只道无缘得见,想不到还真能碰得上。”
女帝笑道:“好处都被你得了去了,索性做个顺水人情,成全你得了。”亲手将水晶盏放到楚楚手里,但见酒色澄清透亮,鲜润无比。
楚楚念及几日来,这女帝对自己可谓是有求必应,百般呵护,犹如家姐,不觉眼圈一红,道:“女帝姐姐,子楚多承你盛情。”一饮而尽,果然觉得唇齿留香,只觉醇和、甘洌、细腻、丰满、绵延、纯正……百般滋味,齐聚其中,醇美无瑕,令人回味无穷,赞道:“果然好酒,真正世间罕匹。”又向女帝橡木桶看了一眼。
女帝环顾左右笑道:“朕就知道子楚是饕餮之徒,一张嘴再刁不过。好在雪邑连小儿都醉不得,最多叫她多蒙了几杯去,也就是了。”又斟了一杯。旁边月娥女官伶俐,连忙接过,替女帝、华贵君都满斟了。
几人都是一饮而尽。小楼站在众人后面,头一直低垂着,本来僵硬的身子微微伸展了下,徐徐吐出口气来。正好月娥女官亲送了一盏过来,粉面低垂,低低道:“楼总管,以后便不得再见,还祝你此去一帆风顺,否极泰来。”
楼闰双手接过,深深弯下腰去,一饮而尽。又到人群中寻找那个熟悉的身影,却见她俏俏站在铁冕身前,双手捧着水晶盏,满斟雪邑笑道:“子楚就以这杯千金难求的雪邑,敬过铁公子了。子楚年幼,不懂进退,冒犯过铁将军,还望恕过,家姐在府上亦曾叨扰多日,多蒙铁公子照应,也在这里一并谢过。”
铁冕定定望着他,蓦地伸出双手,捧住了她捧杯的手,就着她的手将水晶盏一饮而尽。华贵君正在那里低头饮酒,不知为何滑了手,水晶杯险些脱落下去,幸好接得及时,亦吓出一旁宫人一身冷汗。楼闰蓦地抬起头来,又迅速低了下去。楚楚不禁一愣,但思及自己此刻是男儿身,又不觉释然。女帝笑道:“岂曰无酒?与子同泽。何妨再尽一杯?”
铁冕满面绯红,只凝目望着眼前人。楚楚只闻得他遍身酒气,心想这人酒浅量窄,竟已是醉了,不觉嫣然一笑,回头对女帝笑道:“时候不早,家事迫不容缓,声声催促,陛下,且容子楚与楼闰先行告退。”
女帝惋惜道:“还想再留你数日呢,既然是家有急事,朕便送你起程。”正伸手欲招侍从,突见得楚楚使劲晃了晃脑袋,在原地摇摇晃晃,不过须臾工夫,面上便渐渐浮上了一层晕红之色,愈衬得秋波迷离,盈盈醉人,宫人上前搀扶,她举袖甩开,蹒跚行了几步,结果碰倒了一旁的琉璃架,扑通一声,应地便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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月娥女官抢步前去察看,只见他倒卧在地,面色绯红,娇艳不胜,犹如海棠带晓,头俯仰了两下,找了个舒服的位置,身子蜷缩成虾米状,鼾声微微,竟已是沉入梦乡。女帝失笑道:“真是个娃娃,还从没听说过雪邑能醉人的,竟这样就睡过去了!晚上行路,亦有不便,着铁将军通知他的家人,让他便在此再歇息一晚,醒了酒再走罢。楼闰,这月下苑也算得你的娘家了,待一晚便少一晚,可莫要太心急了。”
楼闰低头应了一声,水袖却无风自动,簌簌作声,月娥女官瞧得明白,觉得他委实小题大做了些,想是嫁人心切,竟是一刻也等不及了,不觉掩口一笑,柔声劝解道:“正是呢,月娥还想与楼总管再谋一醉呢,耽搁不了多少时辰,误不了你的大事。左右,还不速将子楚公子扶回广寒苑。”
忽听华贵君淡淡道:“却不必费事了,他这几日,都是歇在月下苑的。不如就将他扶到我房中去罢。”
月娥女官应了一声,指挥宫人将楚侍君抬起,放在湘妃塌上,楼闰正欲跟上,方蹑了脚步,华贵君已然笑道:“真一刻都不能离了?就算是月女官情面不够,你我好歹主仆一场,也算得风雨同舟,就最后服侍我一晚罢。”
女帝笑道:“真是呢,你这小楼,这么快便过河拆桥,简直忘恩负义。今日不痛饮几杯,朕必不放你出宫!来,先敬过铁公子,他一再夸你的戏唱得不错呢。”
楼闰低头称是,将杯续满,向铁冕敬去。后者一饮而尽,摇摇晃晃立起道:“楼总管,你饰的生角,风流倜傥,唱腔毫无滞涩,简直不可多得。只有乌戈,才能出你这般人才。来,我敬你!”又斟过一杯。
楼闰垂眉顺眼饮过,道:“楼闰是个苦命人,哪敢当铁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