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不出这份钱?
出,文士善真舍不得。
不出,他实在怵了程子安。
程子安与闻山长不同,他曾经掀起过惊涛骇浪,被贬谪,却称得上全身而退。
文士善后悔不已,早知道就不见这个瘟神了,支支吾吾着,舌头直打结。
程子安笑道:“说起来,我支持孤寡,做善堂,并非觉着自己在做善事,自己有多慈悲。”
文士善一时不能明白程子安话里的意思,谨慎听着一言不发。
程子安道:“文知府的俸禄从何而来?当然是百姓缴纳而来。下品没了,读书高贵不起来。我拿的那些俸禄,做的那点事,配不上。还回去一些,我能得一些安心。文知府在明州府善名远扬,总要将这份名声落到实处去。养活他们,文知府也不是没好处,毕竟人口数量增长,穷人要交税,还能将善堂的事情写在履历里,一笔一笔,都是实打实的政绩啊!”
文士善当然知晓这些都是实打实的政绩,可仅有政绩还不够,主要看可否有背景关系,站对了派系阵营。
程子安反正不急,道:“文知府忙,我就不多打扰了。待过完十五,我便要启程去富县,先给文知府拜个早年,早节。”
文士善下意识起身,将程子安送到了门口。
程子安站了下,指着破旧的府衙,道:“文知府,你说得对,做官的当为百姓着想,府衙这些都是身外之物,不应当过多看重,还替朝廷省了钱。修间结实的宅子,花不了几个大钱。”
说完之后,程子安举手告辞。
文士善立在那里,神色变幻不停。
向朝廷请示修衙门麻烦,无人愿意做这件事。
最主要的缘由,还是修衙门,捞不到多少油水,大家看不上。
你懒政,我懒政,总有倒霉鬼会轮到,不得不修。
程子安不轻不重,揭穿了他的冠冕堂皇。
常甫送了程子安出门,进屋道:“东翁,程县令已经离开了。”
文士善坐在那里发呆,半晌后说了程子安的来意。
常甫亦吃了一惊,道:“东翁打算如何做?”
文士善额头的青筋突起,恨恨道:“我要如何做,难道他还想命令我不成!”
常甫望着震怒的文士善,他的官威日盛,自恃聪明,最恨有人与他唱反调,嘴张了张,到底没敢吱声。
文士善喘息着,喉咙积了口痰,如破风箱那样呼噜噜响个不停。
常甫赶紧倒了杯茶奉上,小心劝说道:“东翁,吃口茶缓缓吧,仔细身子。”
文士善接过茶扬头吃了,将茶盏往地上狠戾一掼,恶狠狠道:“我就不应!研墨,我要写折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