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一早,苏钱粮就到了衙门等候,程子安与程箴两人牵着骡子出来,道:“我们骑骡子,你呢?”
苏钱粮想到自己的马,顿时神情尴尬,吭哧着道:“在下去寻一匹骡子来。”
属下的交通工具比上峰还要豪华,这就尴尬了啊!
程子安将苏钱粮看在眼里,他并不是在这方面讲究威仪之人,崔文崔武是胥吏,对胥吏最了解不过,道:“没事,你有甚用甚,我们要抓紧些,别耽误了。”
苏钱粮只能应是,背过身,悄然抹了一把脑门上的汗,懊恼不已。
昨日程子安他们进城时,拉车的全都是骡子与驴,并未见到一匹马,他真是疏忽了,连这点细节都未曾主意到!
都怪郜县令,他的骏马高大威猛,他们的马与之比起来,毫不显眼,令他压根没朝这方面去想。
骡子跑得没马快,出了县城去乡间,道路崎岖不平,骑马也跑不快,与骡子差不多。
程子安坐在骡子上,一路看过去。富县的春天与别处差不多,花红柳绿,就是这种景象多了些,明明大好的春光,生生让他看出了冬日的萧索。
沿途的小村庄,有大有小。大一些的,莫过于几十间低矮的茅草屋,连砖墙瓦顶都极少见到。
小些的村落,不过是十余间茅草屋,挨挨挤挤修在一起,看上去像是穷人在抱团取暖。
田地里的地看上去是翻了,有衣衫褴褛的老农埋首在里面,用手扯着杂草。杂草扯掉之后,就露出黑乎乎的土壤,也不知道里面种的什么。
苏钱粮一路介绍着,这是什么村,那是什么庄,地里种的是春小麦。富县不产稻谷,除了小麦之外,会种黍米,高粱,蔬菜主要是白菘萝卜等,易于存储,到了凛冬时节,煮些萝卜与白菘也能对付一口。
程子安听说过黑土地肥沃,他下了骡子来到田间,抓了土壤在指尖揉捏,发现土壤黏糊糊,很是湿润。
对于种地这一块,虽在明州府学了一些,但每个地方的土质气候不同,他现在真算是一窍不通。
程箴对这方面也不大熟悉,不过比程子安要强上一些,他同样捏着土壤,问道:“苏钱粮,这里的土地好似很肥沃,收成为何会这般低呢?”
苏钱粮忙道:“程老爷有所不知,富县的土壤虽肥沃,除了能长庄稼,还能长野草。种子贵重,农具与耕牛不足,地翻不深,且不提干旱或者洪涝灾害,就算风调雨顺时,比之其他地方,收成就不行了。加之气候寒冷,一年到头就只收一季,着实与其他州府不能相比啊。”
苏钱粮的话,处处在找借口,但他说的却是事实。
百姓没钱买种子,养不起耕牛,农具缺乏,还要交赋税,各种情况累加,就陷入了恶性循环。
气候这些程子安不能改变,种子与耕牛农具这些,他能想想办法。
最重要的就是种子,程子安懂得种子要不断进行改良,连续种两年就不行了。
而种子,是最终提高亩产的关键。
商贸再繁荣,海贸再发达,金银不能当饭吃,首要的是解决粮食产量,让百姓不说吃饱饭,至少能吃得七成饱。
程子安不由得想起了他交给章郎中的事情,工匠们得到重视,提高他们的待遇与社会地位,才能真正推动大周的发展。
育种是一个长期的过程,一个良种出来,要经过试种,研究改进,经过双盲实验,绝不能一下就全面推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