琴声断绝,余音袅袅,因为晏狄枕着她的腿,白衣女子不敢起身,只得远远的对着小舟颔首行礼,然后伸手招呼她进去。
刚一开打门,一股散发着幽香的热浪就扑面而来。有小侍女走上前来,为小舟脱下外面的披风,她脱下鞋子,穿着白色的袜子,踏在地板上,径直走到晏狄身前坐下,笑着说道:“七少爷好兴致啊!”
晏狄睁开眼睛,却并没有起身,而是翻身朝着小舟侧卧,一手撑着头,眼睛一弯,笑着说道:“湘然的阳光很好,很适合睡觉。”
小舟调皮的一伸舌头,笑着说:“大老远来的,总不能总是猫在家里睡觉。”
不同于小舟这样的土财主,晏狄是个真贵族,举手投足间都散发着浓浓的贵气。小舟正想开口请他同去赴今晚的酒宴,他却腾的一下站起身来,一把拉住小舟的手,就说到:“走,出城去。”
小舟被他拉的一个踉跄,忙着爬起身,追了两步问道:“七少爷,这大冷的天,你要出城干嘛?”
谁知晏狄却并没有回她的话,而是低下头,看着她那双怎么看怎么有点闺秀气质的小脚,嘴角挂着一丝邪魅的笑,问道:“听说你少时装扮过女子,果然,就连这双脚,都有点脂粉气。”
小舟却并不惊慌,踢起一只小脚在晏狄的身前晃,笑眯眯的说:“我就是男生女相,天生丽质,哈哈,羡慕吧?”说罢,还冲着他抛了个媚眼。
周围的小丫鬟们通通低头偷笑,晏狄却是淡笑一声,然后转过身就往外走。小舟急忙追在后面问道:“我说大少爷,你还没跟我说要出城干嘛呢?”
“猎狐。”
晏狄淡淡的说道,小舟小眉毛一皱,猎狐?那是一时半会能猎到的吗?她撅着嘴说道:“可是晚上孟大人家还有晚宴。”
晏狄随口说道:“不理他。”
不理他?
小舟郁闷的翻了个白眼,你大少爷能不理,我可是还要在这湘然城里混的。
就这么一会,晏狄已经穿好大衣靴子走出去了,她连忙跟在后面,腰间的钥匙叮叮当当,响的清脆。
猎狐可是个技术活,就凭晏少爷和宋小舟这两个半吊子,可没什么猎到的希望。小舟忙吩咐人找了几个猎手,人还没到齐,那边的晏狄已经上了马,一幅准备就绪,整装待发的模样。
小舟缩在马车里,探出脑袋瞅着他,一双眼睛色迷迷的欣赏帅哥,深以为自己这次简直明智极了,不但有钱赚,还有美男相陪。
晏狄却是微微皱眉道:“你不会骑马?”
“会呀。”
“那你怎么不骑马?”
小舟理所当然的说道:“骑马硌屁股,还冷。”
听到他的解释,晏狄不由得一愣,大华尚武轻文,武风强盛,一般贵族子弟出门无不策马而行,少有乘坐马车的,不想这位却是个异数。他问道:“野外茫茫雪原,马车怎么行走?”
小舟胸有成足的一摆手,很豪气的说:“放心吧,出城我就换上雪爬犁。”
果然,到了城门口,已经有十多条狗在那等着。见了小舟一个个亲热的往前挤,嗷嗷叫个不停。小舟挨个摸了一遍,然后上了爬犁,在前后十余匹马儿的簇拥下,对着晏狄笑道:“七少爷,咱们比一比脚力吧。”
说罢,还没待晏狄答应,已经十分不讲规矩的吆喝一声,坐着爬犁就跑了出去。
十几骑马儿呼啸而行,风在耳边呼呼的吹,小舟的狗狗们不负众望,跑的飞快,连晏狄的千里良驹都甩的远远的。她得意的回头大笑,模样张狂的很。
看着她眉飞色舞的样子,晏狄不由得有几分遐思。想起今晨钱掌柜的一番话:这人孩子心性,纵然有几分灵巧,心思活络,眼光独到,但是到底失之沉稳,轻率冒失了些。
失之沉稳?轻率冒进?这些,不都是父亲看中的?
可是,真的就是这样吗?
一个白手起家,以弱冠之年打下如此基业,连父亲都不得不瞩目的神童,真的仅仅如此?
他的眉梢微微挑了一下,好在,他还有些时间,可以让他好好查看。
这世上,不如意的事总是十有**,就比如现在,刚到了岚溪山下的老林子,就见一伙贵介公子在下人的簇拥下弯弓搭箭的,正在林间打猎。为首的,还正是宋小舟瞪眼看不上的死对头,东城宋家的小儿子宋仁杰。
原本这湘然城只有一个宋家,自从小舟一家在商业街渐渐发迹之后,才被人称之为东城宋家和西城宋家。而这两家,还是有那么些不菲的亲戚关系。
如今东城宋家的家主宋离图,是小舟父亲宋离泉同父异母的哥哥。宋离泉乃是他父亲酒醉之后,和一名丫鬟所生,就因为这个低贱的出身,以至于他直到十六岁授冠,都未曾进入族谱祠堂。不过尽管这样,宋家还是默默的承认了这个孩子的存在,他父亲纵然不喜欢他的母亲,对他倒也算和颜悦色。但是在他十六岁那年,宋父却突然中风,不出几天,就急病去世了。
他死了不要紧,可害苦了宋离泉。母子二人被人扫地出门,身无分文的流落街头。好在他们的粗使丫鬟善心,偷偷的接济他们,更为他们找了住处。后来,宋离泉就娶了这名丫鬟,也就是小舟的母亲,搬到了乡下,远离了湘然城。
如今小舟如异军突起,在湘然渐渐有了一席之地,可以想象东城的本家会有多恼火。而那位同在军学读书的宋仁杰少爷,更是对宋小舟宋青野两人恨的牙根痒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