河北之地汉胡杂居,之前人口比例还是一半对一半,到后来,就是胡多于汉,且大多集中在北面,汉人大多在南边。但不管在什么地方,相对来说,如果一个汉人和一个胡人发生了矛盾,一定是胡人嚣张跋扈,汉人退缩忍让。
原因倒也简单,汉人编户齐民,不得擅自离开自己所在那个村那个里,而胡人却没固定户口,人口流动极其自由,就算杀了人只要当场跑掉,跑回部族官府就拿他们没辙,因为他们只归他们的酋长管,而酋长一定护短;并且就算这些胡人杀了有钱有势的官宦人家,酋长护不住,也可以逃到更北的草原上去,而汉人要杀了人,一般来说就很难跑掉。
一百多年的潜移默化,河北之地汉人要么渐渐被胡人同化,变得和他们一样骑马射箭,飞鹰走马,桀骜不驯;要么就畏畏缩缩,处处忍让,而这些村镇的百姓就属于后者。若不是天策军的训导官提醒,哪怕面对已经成了俘虏和伤兵的幽州胡骑,他们都不敢上去报仇。
此刻一经引导,这些抱在一起嚎啕大哭的青壮年男女,就一齐歇斯底里地大喊,抄起地上的兵器就过去那些奚族伤兵和战俘疯狂地乱砍乱劈,疯狂的叫喊声中,一些侥幸未死的奚族伤员被绑住双手的奚族战俘,就被这些疯狂的村民斩成了肉泥。惨叫声和血腥的场面,连身后的天策军训导官也有些不忍直视。
但这些训导官知道,这是必须要做的步骤,不经过这样一番疏导,这些人都会留下巨大的战争阴影,做事效率也极其低下,而发泄过后,他们却能马上投入到抵抗幽州兽兵的工作当中。
这些人虽然暂时打不了仗,但只要转移到后方,做那些挖壕沟,运送物资,协助守城等,他们就是最好的人选。他们都是青壮年男女,又与这些幽州兽兵有这家破人亡的血海深仇,以后征兵他们也是不错人选。
这边在打扫战场,整理乡亲们尸体的时候,那边李倓也已经从幸存的三百战俘那里问清楚了想问的情报。
三千奚骑精锐,被杀死的只有一半多一点,剩下的一千三百多打到最后都投降了——对他们来说。投降和打仗都是最平常不过的事,反正他们的职业就是打仗,投降了也就是换个主子打仗而已,只要天策府管饭给军饷,他们一点也不介意帮着天策府去打安禄山。
但这一回,情况却完全出乎他们的意料。那个还未满二十岁的天策府统帅,面对他们叫嚷着要投靠天策府,帮助天策府打安禄山的话一点回应也没有,只是缴了他们械,命令他们脱掉盔甲,随后将他们的双手全都捆了。
之后又甄别出来三百个眼神畏惧,胆气弱的,然后其他一千看上去桀骜不驯的奚族勇士就当着这三百人的面,被那些之前还畏缩胆小的村民像发了疯一样。乱刀分尸了,而这三百个胆气本来就弱的奚族士兵顿时就吓得魂飞魄散,屎尿横流。
这些都是最精锐,最勇猛的奚族勇士,已经指天誓日发誓投靠天策府,要帮助天策府去打安禄山那个杂胡,只要天策府一点头,他们就是一千骁勇善战的。可以被天策府利用的轻骑兵,何乐而不为?
唐军不是最宽厚的吗?
怎么会这样?
杀猴给鸡看后。三百只鸡一下丧胆,之后自然是问说什么,随后一个个就忐忑无比地,浑身发抖地等待着自己的命运,而李倓倒也没有食言,他恶狠狠地磨了磨牙。随后大声道:“本王向来说话算话,说不杀你们,就不杀你们,你们给本王带安守忠和安庆祐、安庆长的人头送回给安禄山那个杂种胡。
给本王带句话,安禄山杂种胡。本王今日杀你儿子,明日就要取你的狗头,但凡此次反叛作恶了的,有一个算一个,本王一个都不会原谅,见一个杀一个,通通都会送你们下地狱!
本王就等在这里,等这他安禄山杂种胡前来送死,告诉他,本王的身边,就只有五百二十天策轻骑!”
三百奚族士兵连连磕头谢不杀之恩,表示一定将话带到,却不料李倓冷冷的声音再次传来:“你们同样做了恶,本王必须给你们留点纪念。传令下去,将他们的耳朵鼻子,还有大拇指全都割了,再看着他们离开。”
三百名奚族战俘被放走之后,那一边战场也已经打扫完毕,三个村镇被杀死的尸体都被集中到了几间大宅子里,堆上柴火,浇上汽油一把火点了。
火光升起的时候,八百幸存的村民骑上这些奚骑留下的战马,带上干粮和细软以及一些奚族骑士的武器盔甲,抹着眼泪,连同十二名伤员,由十名天策府骑士护送着,开始往南边转移。
名叫小白的纯白色海东青呼地一下飞了下来,站到李倓的肩膀上,一名亲卫连忙从鹰腿上的小竹筒里取出情报,递给李倓。
李倓打开小纸条看了一眼,随即大喝一声:“荔非将军的一千骑已经集合完毕,随后就会跟上,我们再向北推进三十里,多转移一些百姓南下。”
一名亲卫凑到李倓身边,皱着眉头道:“我说王爷,下次在再碰到敌人,你可别这么拼命了,你要出了问题,我们就都万死难赎其罪了!”
李倓扫视六十名亲卫一眼,见他们都是同样的表情的,笑着道:“这回碰到他们,我们放风筝放死他们!”
这两年多以来,天策府研究并演练了各种战术战法,有骑兵的、步兵的,也有步骑混合作战的;还有关于如何指挥,如何紧急动员,部队被打散了之后如何作战等各种战场情况。
放风筝战术便是各种演练总结出来的小规模作战中,最适合天策骑兵的一种战法。不但安全高效,而且每名天策骑兵都骑射娴熟,最擅此道,一听李倓如此说,六十名亲卫还有后面四百五十九名天策骑兵就同时露出了兴奋的笑容。
入娘的,就让这些幽州来的自诩为善于骑射的草原胡骑,见识一下什么才是真正的骑射。
背着火光,五百多骑天策骑兵吃完这些奚族骑士煮好的牛肉,烤好的全羊,牵着自己的战马和这些奚骑留下的战马,慢慢走出了村落。
在他们的脚下,到处都是这些幽州兽兵的的尸体,还有很多具尸体被这些村民砍成了几十段碎肉一样,内脏肠子流了一地,一些地上的浅坑此刻也是积满了污血。
而这五百多天策骑兵和牵着战马,就这么深一脚浅一脚在这些尸体中间跋涉而过,马蹄踩在地上的浅坑当中,溅得马身上全是红黑色的点子;偶尔还有奚骑的战马在路上发现了主人的尸体,停下来用马鼻子去翻拱,发出一声声嘶鸣,显得凄惨至极。
这些一心想要跟着安禄山南下都畿道,打入长安烧杀劫掠的胡人士兵,就这样静静倒在已经沦为地狱的村镇土路当间或村镇外面庄稼地里,一如之前被他们残杀至死的汉家百姓一般。
始作俑者,其无后乎!(未完待续。)
第五十章 履胡之肠涉胡血(四)
李倓率军缓慢北进,海东青在天上飞,沿途但凡遇着一些自以为隐蔽就不逃跑村寨,李倓就会分兵过苦口婆心劝他们南下,还分一些奚骑的战马给他们。
而在另一边,七十多里外赵州,安禄山的中军大营,这个时候已经乱成了一团糟,前面跑掉的十多骑已经逃回了这里,向安禄山报告了这个消息。
之前还满面春风的安禄山一下如遭雷击,随后就是嚎啕大哭,他今年五十一岁了,十个儿子,最宠爱最寄予厚望的长子安庆宗在长安被萧去病杀了,现在两个最受自己宠溺的小儿子又被天策军杀死了。
短短几年内,两次白发人送黑发人,其惨痛可想而知。而比起两个小儿子来,麾下冲锋陷阵第一猛将安忠志的死,还更让他心痛!
这十多骑虽然没有亲眼看到安忠志、安庆祐、安庆长三人被杀,却夸大了唐军人数,说自己被上千天策骑兵偷袭,以致惨败,中间那个村镇目前还没人逃出来,想必凶多吉少。
痛哭过后,安禄山便立刻下令全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