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山盟也笑起来:“对了,怪我记性不好。那个男生是理学院的陆琪峰,那天他载着你,我载着行李,两大件,一百多斤,过后我还和陆琪峰说,女生可真不怕麻烦,几乎把家都搬来了。”
章百合说:“记性倒不是不好,连行李多重都记得,就是记事不记人。”语气像是责备,又像娇嗔,全在于对方怎么理解。
萧山盟倒不好意思起来:“那天遇见你时已经是晚上九点多了,校园里路灯又不亮,没看清楚你的模样。”
云锦书替他解围说:“好了,你也不用不好意思,毕竟是学雷锋做好事,等下自罚一杯酒,给百合道歉。”
章百合说:“也不用罚酒,按道理是我该敬他酒,感谢他帮助同学,现在就算两抵了。”到底是对萧山盟没能记得她而耿耿于怀。
以前组织的两次饭局,座中都是萧山盟的哥们儿,云锦书多少有些拘谨,喝酒时点到即止,一副不胜酒力的淑女模样。今天的情况有所不同,一边是情深意浓的男朋友,一边是交往数年的闺中密友,云锦书的情绪高涨,双眼放光,终于亮出她酒量的底牌。锦书不肯喝啤酒,说它热量太高,怕喝出啤酒肚;也不肯喝红酒,说它甜不甜酸不酸的,味道不纯。她只肯喝白酒,说白酒活血化瘀,温暖肠胃,对人体最好。萧山盟和章百合只好听她的。
云锦书叫了两瓶一斤装的“景海大曲”。明亮的玻璃瓶子,微微摇晃的酒浆,摆在三个二十来岁的男女学生面前,多少透着点不协调。蓝房子餐厅的服务员大姐站在柜台后面,满脸狐疑地打量他们,似乎在猜测他们的来头。
三个人口袋都不富裕,只点了三道菜,炒蚬子,口水鸡,蒜蓉茼蒿,配三碗白米饭。锦书和百合都大声嚷嚷着“今晚不醉不归”,让萧山盟摸不清状况,心里直犯嘀咕。
启开酒瓶后他才知道,他的初恋女友原来是一位酒国英豪,而章百合也只比她稍逊一筹而已。萧山盟和她俩根本不是一个重量级的。他的酒量属于“不喝正好、一喝就多”的水平,一杯白酒下肚就脸色通红,两杯则头重脚轻。锦书知道他不成,也不攀他,和百合频频举杯,喝得不亦乐乎,小餐厅里觥筹交错,春意盎然。
那嚣张的青春时光,那极致快乐的夜晚,让锦书每次回顾时,都泪光盈盈。那天晚上,她以为她是世界上最幸福的人,她以为她可以永远这样任性下去。
在萧山盟的规劝下,锦书和百合最后剩下半瓶白酒。这其中,萧山盟喝的可以忽略不计,百合喝下一小半,锦书喝下大半。她双颊绯红,目光莹润,一手拉着萧山盟,一手拉住章百合,说:“太开心了,以后每年今天,我们都要来这里。”
百合那天喝了过量的白酒,但她醉酒后不多说话,也不放声大笑,安静得几乎让人忘记她的存在。她的皮肤色泽深,惹了红晕也不明显。她的眼眸亮晶晶的,嘴角绽放着笑意,露出一线洁白如玉的牙齿。她乜斜着醉眼似乎也在看萧山盟——那张眉清目秀的脸,在暗夜里看去,有着让人怦然心动的魅力。
萧山盟独自照顾两个走路不稳的女生,颇耗费一番力气,被汗水浸湿的内衣紧贴在身上,深秋的风从背后袭来,寒意透体。他把两个女生分别送回寝室后,已是夜里十一点多。
在云锦书的宿舍楼下,在古老的红砖墙的阴影里,在远处操场上隐约传来的忧伤的吉他声中,锦书把脸紧紧贴在萧山盟胸膛上,聆听他强有力的心跳,呼吸他青春的气息,如此星辰如此夜,怎么舍得让他转身离开?她说想融进他的身体,守护他的灵魂,就这样一生一世,生生世世,永不分离。那份入骨魅惑,抵死缠绵,让萧山盟的心在一瞬间变得感性而柔软,似乎再加一分热力,就会融化。
那晚章百合在回到寝室后,心痛得像刀割一样,勉强打起精神,草草洗漱过,就一头栽倒在床上,抻过被子蒙住头,无声地哭泣,泪水淌了满脸。
她暗恋萧山盟有半年之久了。
她第一次见到萧山盟,是在上学期期末的“许庆梁奖学金”发放仪式上。许庆梁是景海大学首届毕业生、旅居马来西亚的华人富商,他以个人名义在景海大学设立奖学金,每年在全校一万四千名本科生中挑选十名积极投身社会服务且课业成绩优秀者进行奖励,奖金不菲,而每学期期末的颁奖仪式是景海大学的一件盛事。去年上台领奖的第一人就是萧山盟,他身材挺拔,举止谦恭有礼,致答谢辞时口齿利落、条理清晰,从内到外散发出亲和儒雅的魅力。那是令章百合着迷的气质。
她认定萧山盟就是她等待和寻找的那个人。
这学期开学那天,她在校门口绝望地拖曳两个硕大的行李箱时巧遇萧山盟,并得到他和陆琪峰的帮助,她在那一刻又惊又喜,几乎要尖叫起来。她以为这是天赐良机,让她心愿得偿。
她一厢情愿地以为,萧山盟看她的目光有些羞涩、躲闪、炽热,她以为萧山盟对她也有那种意思,她必须创造机会让他表达出来。
她本想坐到萧山盟的自行车后座上,可是他却压根儿没留意她的诉求,径直把两个行李箱绑在他的自行车上,让陆琪峰载着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