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机来到东宫,一来是照顾太子,二来是照顾太子妃——这还是沈婵百般要求的。
如今太子沉沉睡着,见那小姑娘独自一人孤寂地躲在角落里垂泪,宋机着实有点不忍。
不管怎么说,阿弗和赵槃之间,还经历了那么多,宋机都是看在眼里的。
若说阿弗真对赵槃一点感情都没有,他怎么也不会信。他不相信赵槃那般掏心掏肺了这么许多时日,一点都捂不热阿弗的心。
宋机无奈地摇摇头。
他犹豫了一下,还是朝阿弗走了过去。
姑娘好像感觉到了宋机,抬起那双肿如水蜜桃的双眼,呆滞地看着他。
不过她也没说话,又似根本说不出来话,只是没了魂儿似地睁着眼睛。
也难怪。
常人若敢伤太子,那都是诛九族的大罪。她一个无权无势的孤女,犯下这等滔天大罪,没被拖去大牢已经是开恩了,哪里还能得到什么好脸色。
宋机拍拍她的肩,道了句,“起来吧,地上凉。”
阿弗牙关颤了颤。
从姑娘那凌乱的发丝和斑驳的泪痕来看,她应该是悔了。
但这悔又是无言的,又是隐晦的,甚至连她自己都没意识到。
宋机本来有一肚子的话要讲给阿弗听,见了姑娘这副模样,蓦然不知从何说起了。
狠话他不忍心说,不轻不重的话,说了估计她也听不进去。
宋机不是第一次跟阿弗打交道了。
算上前几天勾栏的那场风波,两人也算是彼此熟识,甚至算得上半个亲人了。
阿弗这个人,给他的感觉就是这样,遇见别人的事情……譬如帮沈婵抓包那种,就心思活络,敢作敢为。
然一旦遇上自己的事,总是方寸大乱毫无条理,做出来的事甚至与初衷南辕北辙,叫人都不敢相信是她做的。
宋机也说不清这姑娘到底是勇敢还是怯懦。
他终究是局外人,只能看清表面。
宋机先把阿弗馋了起来,扶到一张椅子上,又在椅子上垫了个蒲团。
——有孕的女子是最不能受凉的,他家那位就是。
若是赵槃醒来知道阿弗有身孕了,还动了胎气,没准又是一场风波。
“你别怪他啊。”宋机不知该怎么安慰她,只得缓缓地道了一句,“他是太在乎你了。你知不知道,他为了你连太子都不当了,从东南边境跑死了好几匹马才赶回来,就怕救不回你了。……所以你刺他一剑,他才会痛不欲生。”
阿弗怔怔抬起眼,唇珠剧烈地颤了一下。
她嘴角不由自主地抽搐着,琉璃似儿的黑色眼珠覆了一层薄雾,簌簌的泪水再也忍不住,噼里啪啦地落下。
这些事她都不知道。
宋机抿了抿唇,“一会儿他醒了,你去跟他说说话吧……他见了你,可能能早一刻从鬼门关边上回来。”
阿弗听了这话,空落落地张了张嘴,仿佛想要问一问赵槃的情况,嗓子又酸软得说不出口。
半晌,她只淌着泪,像是含着一点点卑微的希望,傻傻地问一句,“他……还有救吗?”
宋机无声地点点头,又补充了一句,“你陪着他,就有救。”
阿弗痛苦地摇摇头,“我也不是不想。我……是不敢。”
宋机拧了拧眉毛,“其实我一直想问问,你为什么一直不肯接受太子?你要是真不喜欢他,当初为什么要跟他来京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