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珉随的这几个朋友江慕都知道,也见过,江珉随身边有个叫简安的在照顾他,江慕也知道,所以江慕看见这个灰扑扑的人时,并没有太惊讶。
只是片刻后,她目光蓦地颤了颤。
宋吟还维持着俯身捡东西的姿势,他身上只穿了一件宽松的短袖,一弯腰,衣服就因为重力不停往下滑了一截,于是后腰大片白花花的皮肤上,一个红色胎记跃然跳了出来。
不等江慕开口,宋吟已经小心地把头盔挂回到游戏舱,然后想起什么,匆匆忙忙跑出了游戏公司。
宋吟来游戏公司的时候就是步行过来的,回去也不打算坐车,专挑些人少的小路走。他拿出手机迅速打出一条短信发出去,又收起来放回身上,往住的地方赶。
太阳西斜,天幕已经从白转成了黑。
宋吟心道:惨了惨了惨了,他一天都待在江珉随,忘了家里还有个兰濯池!兰濯池昨晚没吃饭,今天一整天也都空着肚子,会不会昏倒啊?
再不然,他饿急了会不会真像他说那样出去打人要钱?
虽然兰濯池是北燕皇子,没做过这种偷鸡摸狗的事,但人饿急眼了什么事干不出来?万一呢……万一真……
宋吟忧虑得脚步加快,风呼呼地将头发吹在脸上,黏在他的唇角。他穿过两条小路,又转过一个拐角,终于紧赶慢赶回到了小区。
但还是晚了,现在已经是晚上八九点钟,寻常人家这会都吃完了饭,说不定正一起凑在沙发上热热闹闹地看着小品、电视剧。
宋吟不由开始乱想:他一进门,会不会看到的就是昏倒在地上的兰濯池?不能……吧?
小区里很昏暗,路上黑黢黢的没有光,唯有单元楼背靠的繁华街道投过来了一些白光,似是水晶雪花。宋吟吞了一口口水,慢吞吞从包里拿出钥匙,走到门前,犹豫半秒,一鼓作气打开了门。
屋子里亮堂堂的,兰濯池脸色正常地坐在沙发上,正拿着手机组织下一条发给宋吟的骚扰短信。看他回来了,这才没发出去:“回来了?”
“……”
这人没事?
而且脸色还挺健康的。
宋吟满腹怀疑,但因为一整天没理到兰濯池,心里有些愧疚,所以他也没问,只匆匆点了下头,赶紧走进厨房准备给兰濯池做点吃的。
前两天宋吟收拾过厨房,锅碗瓢盆都整齐摆放,地板也拖得锃亮。宋吟毫无防备地走进去,正要拿油,视线却蓦地凝到了地上。
此时,他脚边,有一大块瓷碗的碎片,宋吟看了许久,心脏扑通扑通跳着抬起眼,然后便看到了一个盛着不明黑水的锅、几个破烂的鸡蛋、被倒去半袋的盐,“滴答滴答”,案台上还在流着蛋液。
宋吟看着面前的盛景,头昏目眩,双手发抖,小脸惨白,好半晌才轻咬起嘴唇,一字一顿叫道:“兰、濯、池……”
半秒后罪魁祸首走进来,低头看向案台前身形小巧的宋吟,顿了下,诚恳承认错误:“我不太会用,反应过来就成这样了。”
宋吟气得眼睛湿润,瞪了兰濯池好几眼,拿笤帚去扫碎碗了。兰濯池在后面挺有眼色地道:“我帮陛下扫?”
宋吟看都不想看他:“不用!”
他用力扫着碎片,两条白皙的胳膊晃晃悠悠的,兰濯池就在后面看着,问道:“陛下想喝水么,我帮陛下倒?”
宋吟拿后背对着他:“不用!”
兰濯池消停了会,过了半晌又走进来:“陛下。”
宋吟烦了,捉着扫帚回过头:“我都说了不……”
却见兰濯池拿着一张小卡片,含笑看着他:“我是想说,洗澡的水管被我弄坏了,外面的门上贴着这个卡片,好像能修理,要不要打电话叫一个过来?不然晚上陛下洗不了澡。”
宋吟幽幽看着兰濯池,嘴巴咬得深红深红的,好像下一口就要咬到兰濯池的手上,兰濯池倒挺少看宋吟这副样子,觉得稀奇,多看了几眼。
半小时后,维修工到了。
兰濯池开门,往外看去,门口站着一个穿灰旧制服的男人,男人皮肤黝黑,袖口里裹着粗壮的肌肉,一张满是风吹日晒后的粗糙,但看着还挺老实忠厚。
他被兰濯池一张脸晃了晃,心里忍不住猜测兰濯池是不是电视上的明星,嘴上却不忘问:“您好,我是上门维修的,是您订了维修服务吗?”
电话是宋吟打的,不是兰濯池,他如实说:“不是。”
维修工顿了下:“那您是?”
兰濯池正要开口,却不知想到什么,忽然停了下来。
自从来到这里,有很多事兰濯池都已经记不清了,但那种在义庄刻入骨髓的孤寂感,还时不时会在夜深人静的时候冒出头,如影随形缠着他。每当那个时候,兰濯池就会想,如果宋吟还在,如果宋吟是他的皇后,他会是什么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