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陪它蹲了会儿,抚着它背上的白毛安慰它。它惆怅的视线转到我脸上,又转向另一边。
“想家人了是不是?我会想办法的。”我摸摸它的头。
它的眼睛发出光亮。
我欣慰,又说:“原来你老主子来头那么大。幸好幸好,要是当初我跟他走了,现在怕是要跟七公主做姐妹了,这可比换老婆还恐怖!”
元宵立起后腿,望着不远处欢快地呜了一声。
我更加欣慰。“我知道你懂的。你还是喜欢跟我待在一块儿的对不对?”
它抖抖毛,看也没看我一眼,趾高气昂地朝不远处狂奔而去。我顺着它的方向看去,只见肉铺前,雀儿提着一根肉骨头朝它晃。
真是只现实的狗。
我还没来得及感叹,又见燕丰爱热闹的人们簇拥着另一队人马走进城门。带头的是一名身材高大,面目冷峻的青年将军,腰间配着无鞘长刀,肩上栖了一只黄冠白羽的玄凤鹦鹉。将军身后跟着一辆高大华丽的双驱辎车,辎车上半透明的帷幕飘飘,隐约可见一位女子的身影端坐其中。
毫无疑问,正是南瑞的骠骑将军和二公主。
听闻南瑞国人素爱蓄养动物,几乎人人养爱宠,户户有禽兽。只是没想到这位将军看上去高大威猛,却养了一只娇小可爱的鹦鹉。我倒是觉得苍鹰什么的更配他一些。
西凉和南瑞车队抵达燕丰后的第二天,杞皇在宫中设了宴为两国贵宾接风洗尘,安锦也在出席之列。我不用赴宴,便带着元宵回家检验了大哥的机关术学习成果,算着宴会接近尾声的时候才带着元宵去宣武门等他归家。
哪知道走到半路时,元宵忽然摇头晃脑,跟脱了缰的野马似得朝另一个方向奔去,怎么唤也唤不会来。我估摸着哪家肉骨头汤的香味又把它给勾了去,连忙带着雀儿一起追。跟在它后头绕过了好几条小路,眼前豁然开朗,正是重檐庑殿的景德门。
景德门两侧留有碧池,中间一条汉白玉的长廊,向来只供贵宾和皇室出入,任何闲杂人等擅闯,那是死就一个字。此刻长廊前站了整整齐齐的一列护军,里面还有一圈侍卫,好些衣着华美的贵人们正立在门前交谈,看样子是西凉和南瑞这回来到杞国的贵胄们。数辆华盖朱门的小型马车排列在门外,似在等候这些贵人上车。
元宵显然没有丝毫危机意识,毫不犹豫地飞奔了过去,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钻进护军的包围圈中,在贵人之中惊起一阵小小的骚乱。
雀儿胆颤道:“夫人,我们要不还是躲起来吧……”
我正犹豫间,只见几名护军有举戈欲刺,再也顾不得许多,连忙奔了过去阻止。还没靠近几步,又被护军拦了下来。
我这才发现元宵正在一位贵人的膝边憨态可掬地撒着欢儿求虎摸。那位衣裳上缀着蓝宝石的贵人微弯了腰,在它的耳朵上捏了捏。
果然还是跑来找他了。我不禁有种说不出的心酸,养了它好几年,就算不是呕心沥血也算得上掏心掏肺,竟然还是比不上它的原主人么?亏得我还为它担心……
雀儿不知道我心中的纠结,扯了扯我的袖子。“夫人,元宵它看起来不会有事,我们还是先撤吧?”
拦住我们的护军一脸警惕,呵斥我们后退,离开景德门。
我看了在地上打滚露出肚皮的元宵一眼,灰心丧气地转身要走,却听到一声轻唤。
“十三?”
我僵了僵,转过身面对着贵人们。丰神毓秀的西凉皇帝陛下微扬着眉,比常人略长的淡褐双眼显得有些惊讶。
“妾身见过陛下。”我低着头行礼,心中也不知是个什么滋味。不是早说过了我已经嫁人,何必还用这样的称呼?
他欲言又止,我低头不语,气氛顿时有些僵硬。
之前见过的那名南瑞的骠骑将军,以及一名头戴绞金抹额,透着凛然气质的女子也在,正不动声色地围观。骠骑将军肩上的玄凤鹦鹉忽然扭了扭头,吐词清晰道:
“笨狗,笨狗!”一面说着,它还鄙弃地朝元宵挥着翅膀。
这句话立刻打破了此时的僵硬气氛。元宵大概是知道这只鸟正对它进行狗身攻击,一个鲤鱼打挺从地上翻了起来,狂吠着朝那鹦鹉扑去。骠骑将军一退,那只鸟却惊得展翅飞了起来,在我们头顶上飞了一圈之后,不偏不倚地落到了我的肩膀上。
我一吓,连忙拿手去赶它。它拍着翅膀,爪子抓着我肩上的衣裳不肯离开。那羽毛飘在我鼻子前面,又让我打了几个喷嚏。
雀儿上前帮忙,却被这家伙狠狠啄了一口。最后还是西凉皇帝陛下反应快,上前捉住它的翅膀,把它拽了下来。
“公主,公主!”它叫得很凄厉,展开翅膀朝那名戴金色抹额的女子飞去。女子伸直手臂,它便妥妥当当地停在了上面,又聒噪道:“公主,公主!救救小黄!”
想必那名女子便是南瑞的二公主了。只是这鹦鹉居然的名字叫小黄……是有多么不同凡响的品味才能取出这样的名字啊……
我不禁意味深长地看了从头到尾都不露丝毫表情的面瘫将军一眼。他依然从容淡定,一语不发,连视线的角度都没变过。
莫非这鹦鹉其实不是他的,而是这位二公主的?
二公主见大家的眼神都集中在她手上的小黄身上,神情略有尴尬。“这是五妹的鹦鹉。这次带到贵国,是想让它试试寻找五妹的下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