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把脸贴在他温暖的背上,定定的注视着那栋白色的建筑物,仿佛在梦中。虽然听不见他的笑声,可我能感觉到他整个身子在颤抖,是的,他在笑,他在偷偷的笑呢。泪水被风吹了出来,没一会儿又风干了,细细小小的沙粒沾在我脸上,头上,还有墨年的身上,我嗅着湿湿的空气,嘴上挂起淡淡的笑容。
舒适的感觉几乎让我希望永远这么走下去,可毕竟总有到头的时候。
我抬起头,在风中凝望着这座荒凉的建筑物,它不过是个很小的天主教堂,由于长年失修,原来粉白的面壁已经变成了灰色,石灰大块大块的脱落,裸露出红色的砖块。教堂的两个钟楼像两个历尽沧桑的巨人,矗立在没有一丝云彩的天空下。
有时候现实往往比想像中来得残酷,从远处看上去如此梦幻般的建筑,只有走近时,才会发现远没有想像中那么美好。
墨年气喘吁吁的门廊巨大的阴影处站定,手重重的拍打着教堂的门,奇怪的是,他却没有叫唤。
墨年拍了好久,好久,那两扇看似笨重的大门终于传来了声响,好一会儿,在惊心动魄的咯吱声中,打开了个缝隙。
我惊讶的望着那颗探出来的头颅,透过门的缝隙看见了金属反射出的冷光。天啊!她居然坐在我再熟悉不过的轮椅上,高高的仰望着我们,脸上一点一滴的绽放出迷人的笑容。
“墨年?”她欣喜的喊道:“天啊!你怎么来了,这是……”她的视线在我脸上停留,但笑容并没有收回,甚至友善的冲我笑了笑。
“想你了,怎么?不欢迎我吗?那我可走啦!”墨年带笑的声音恐吓道,女人像是突然惊醒过来般,连忙滚动轮子,向后挪动。
“快,快进来。”她叫道,墨年笑了笑,用身体轻轻一顶,门就开了,他背着我大步走进去。
礼拜堂里空荡荡的,一个客人也没有,占地面积不大,一眼就可以望见尽头处的石雕像,那位受难的耶稣,一如既往的被人们钉在墙上,受世人瞻仰。
墨年把我轻轻放在最后一排的椅子上后,这才转过身去关门,并上了锁。
“冻坏了吧?”女人脸上挂着宽慰的笑容,双手张开。
墨年笑着朝她走去,两人热情的拥抱在一起,抱了好一会儿。奇怪的是,我丝毫没有嫉妒的感觉,反倒是女人脸上那幸福满足的笑容,使我的心情也愉悦起来。
“对了,姐,我给你介绍,这是你弟弟,我,的女朋友,林严沁,怎么样,漂亮吧?”墨年站起身来,推着女人的轮椅朝我走来,冲我挤了挤眼,一扫连日来的委顿,看上去就像个大孩子。
“漂亮,真漂亮!”女人一边上下打量着我,一边笑着点头道。
“小沁,这是我的亲姐姐,墨小静。”墨年上前来帮我解开身上粽子叶似的大衣,说道。
我有几分窘迫的面对着对方探究的目光,同时也在观察她。
墨年的姐姐是我从未遇见过的类型,恬静、淑女,气质高雅,干净得如同百合一般美丽的女子。她并没有像大家想像中那样,一身黑色的修女服,此时她上身一件淡绿色的套头羊毛衫,胸前挂着一条十字坠链,双膝上盖着一条厚厚的毛毯,将两条腿包得严严实实。
要怎么形容墨小静呢?我闭上双眼,试图从记忆中勾勒出她的面容,可惜无论如何也找不回来,唤醒的,却是伤痛。小静姐,这是我后来对她的称呼,她的美,并不是外表,而是来自于她的内在,她自身给人的感觉很容易让人忽略了她本身的相貌,你唯一能记起的,恐怕仅仅是永远挂在脸上的浅笑。
一次,仅有一次,当她知道我跟她一样,无法行走时,那如秋日般的笑容从她脸上消失,惊愕的望着墨年。虽然这个过程仅仅不到十秒钟,不可否认,的确狠狠的在我心上割了一刀,让我有种无处容身的感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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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十二章 圣安娜天主教堂
圣安娜天主教堂修建于清代康熙年间,教堂虽然不算大,但建筑也颇为奇特,也许是就地取材的原故,教堂的柱子都是用火山岩凿刻成块后砌成。
教堂内打扫得颇为整洁,看样子是小静姐的功劳,她就住在一楼旁侧的一间小居室里,礼拜堂的后庭院还有厨房,通常她都在那里自己煮食。
当天晚上,我们在天主教堂住了下来,我跟小静姐挤一张床,墨年则被安排在二楼另一间卧室。听说这里原本住着两位修女,后来都搬走了,现在只剩下小静姐一个人在打理。
也许是陌生环境的关系,当天晚上我睡得极不安稳,恶梦连连,被惊醒了好几次,第三次醒过来时,发现伸手不见五指的小房间里,居然点起了一根蜡烛。瞥了一眼侧卧在身边的小静姐,我内心万分感激,睁大眼睛注视着那颗闪烁跳跃的火苗,直至困意再次侵袭大脑。
第二天一早,当我醒过来时,发现墨年已经离开,他让小静姐转交了一张纸条给我,上面只留下了简短的几句话——好好修养,我去办几件事就回来接你,等我电话。
“他什么时候走的?”我愣愣的瞪着那行龙飞凤舞的钢笔字,问道。
“天还没亮就走了,说是怕跟你道别,赶第一班渡轮去了,还说要让我好好照顾你呢。对了,瞧瞧我给你准备了什么?”小静姐脸上挂着温柔的微笑,一手推动轮子,慢慢的往后倒至门口,倾身出去,另一手从门外头拖了辆轮椅进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