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天之后,我真的没再见过灸舞,他就像一个过客,突然走进我的世界,又突然消失无踪,我始终没有问他究竟是谁,为何能在宫城里来去自如,在我心里,我宁愿他永远是个过客,没有任何身份的束缚,不束缚住他,更不束缚住我。
在那年的秋天以后,又是一个七夕,我十二岁了,而入冬后的第一个晚上,林贵人没了。
自从失去孩子以后,她的身体就未好过,那一年里,我常去陪她,渐渐发现她如曾经的我一样单纯爱笑,甚至我自恋地觉得,她的笑容似是与我有些相象,只是,谛听说过,这样的单纯是无法在这个宫城里存活的,所以,她死了,终于还是以这样的方式离开了宫城。
她死的那天晚上,宫阁里只有我,她,还有谛听三人。
谛听没有对她冷淡,即使是在病入膏肓的时候依旧每晚都来陪她,这让我安心,为林贵人安心,也为我自己安心。
后宫多难9
在她弥留的时候,谛听抱起她,让她靠在他的臂弯上,任凭她乌黑的发丝垂散在他的胸膛,我望着谛听的眼睛,望着他眸里深不可测的悲伤,犹如云雾般弥漫在我的心底。
“王,我看见了皇儿,看见我们三人一同坐在洒满阳光的花田中央,王,您为何要是王,为何,您不是一个平凡的人。”
这是她在人世间留下的最后一句话,幽幽荡荡地飘扬在整座冰冷寂寞的宫城上空。
那夜,谛听头一回送我回到芳草居,这是自林贵人堕胎那晚我们第一次单独相处,他似乎真的没有听到那天我无意中说漏的那句话,我暗自庆幸,庆幸过后却是更深的失望与寂寞。
快到芳草居的时候,他忽然说:“好好呆在宫里,好好照顾自己。”
“陛下,如果我死了,你会为我悲伤么?”我没有答应他的要求,却是问出了这么一个问题。
谛听垂眸看我,寒风在他脸上刻出了深刻的轮廓:“倾城,总有一天,我会放你自由。”
“什么样的自由?是林贵人那种的解脱,还是放我回草原?”我仰头望着他,心中有种说不出的痛。
他蹲下,抚过我额前的发,深深凝视住我的双眼,半晌,他道:“倾城,你不该来这儿,你该呆在草原,永远呆在草原。”
我静望着他,望着他嘴角的笑容,犹如天空里被揉碎了的星辰,绽放着微弱的光芒。
于是,轻轻俯身,我靠近他,亲吻他的额头。
“不管以后我们会怎么样,至少如今的倾城是喜欢陛下的。”
在泪水即将倾出我眼眶的前一刻,我转身,带着笑,走进我的宫阁。我不想在他面前哭,也不想再在他心底留下更深的情愫。我心知,作为这样的我们,站在这样的立场,只能有这样的感情。
同样是那年的冬天,我终于不再用丝巾和烛火来跳那支莲翔,瞳雨开心的笑容,犹如春雨般飘满我的心空,只是时不时某个寂寞的夜晚,我会悄悄跑去书阁的屋顶,望着一览无遗的寂寞宫城,幻想着此时的草原上,帝峻是否仍如从前一样,坐在离军营不远的草坡上,与我望着同一片星空。而与此同时,太后以麒王暂且无子,为保皇权不外露这样荒唐的理由扣留了珠华的玉玺,谛听没做反抗,反是笑着将玉玺敬上。
于是,春天来了,盎然的绿意在这座宫城里悄悄生根,而那些外出学军的皇子们也在这个春日返回宫城。
那天,我站在宫城前的龙桥上,站在谛听的身边,看着那些意气风发的皇子们坐在马上陆续走到我们面前,然后,我又一次见到了他,那个突然闯入我的生命,笑容清爽如阳光又害怕女孩哭泣的少年,灸舞,我的小五。
灸舞回归1
再见灸舞,他已有了一头银白色的长发,那是只有珠华皇脉才能拥有的发色,发越长,星灵也越强,这样的发色只有在即将成年的时候才会渐渐显现出来,并且伴随着星灵的强弱长成不同的长度。灸舞的发是高高束起,发梢到了膝盖,若是放下的话,应该能到脚裸吧。
“灸舞见过皇兄,皇兄万安!”
他走到我们面前,单膝跪下,银白色的长发束束飘扬在风中。我惊征地望着他,看着他抬眸,对着谛听勾了勾唇角,随即,便侧眸看向了我。
我的心突然慌了起来,垂下眸没再看他,嘴角却情不自禁地露出了笑。
“灸舞,你这一去,也该有三年了吧。”谛听清朗的声音打破了我们之间微妙的情愫。
灸舞收回目光,咧嘴笑道:“回皇兄,是三年零四个月外加二十五天。”
“哦?”谛听挑眉,缓缓步到他面前,“这么说,是我的记性有问题咯?”
“皇兄日理夜积,记性出些问题也没什么好惊讶的。”他侃侃而回,一点让步的意思也没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