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个女孩都做了洗胃和导泄,身体的不适让她们没了以往的活力,就像三朵枯萎的鲜花,瘫倒在后座上。
叶婧、施雅、蓝雯琪,她们都是来自普通家庭的女孩子,既非大富大贵出身,也非官宦人家的女儿。叶婧虽因长得漂亮学习好,在年级里算得上风云人物,但说到底不过是个半大孩子,在未知的恐惧面前,也再不能维持她的冷静。
她咬着指甲,身体止不住地颤抖:“我们会死吗?”
虽然已经洗了胃,辅导员也说她们不会有事,但她还是怕,非常怕。潜意识里,她总有种预感,唐晶儿会孤注一掷致她们于死地的预感。
施雅与蓝雯琪闻言往彼此的方向更靠近了些,两个年轻女孩脸上共同闪过一抹惶恐。
施雅说话时声音都带上了哭腔:“叶婧,你不要说得这么吓人,我们都要被你吓死了。”
“是啊,你不要自己吓自己了。”
叶婧不理她们,在三人关系中,她从来是占主导地位的那个,施雅和蓝雯琪不过她的跟班,她从来不寄期望于这两个人能意识到她们现在的处境有多糟糕。
“不会的,你们不会有事的,医生会治好你们。”林春舟温言安抚她,“觉得不舒服就睡一下,很快我们就到了。”
***
韩章挽起袖子,戴着橡胶手套,在来往学生的注视下,将宿舍楼下的两个大垃圾箱翻了个底朝天。
他庆幸还好是冬天,起码不用受蚊蝇叮扰之苦。
梁平的人调取了宿舍附近和校门口的摄像头,确定唐晶儿是在天刚亮的时候就离开了学校,去向不明。而她走出大门时,可以看到她手里并没有提任何袋子。
她的所经之路上,一共有四只大型垃圾箱,其中都是学生们的日常垃圾,数量可观,翻找难度不小。
梁平和韩章亲自下阵找了一圈,啥也没找到,不免有些沮丧。
“我觉得她可能没丢垃圾箱里。”韩章用肩膀蹭了蹭额角上的汗,“这附近有条河,她把东西往河里一丢不就完了吗?”
梁平闻了闻自己的身上,只闻到一股馊味,受不了地脱了手套道:“找得到最好,找不到也只能另想办法。让白鹭他们先在这儿继续勘查,你和我去医院看看能不能从三个女孩儿那边问出什么。”
梁平开着车,与韩章一同前往市医院。
车上韩章与他谈论起叶婧她们施加在唐晶儿身上的校园暴力,以及周围人明明看到了却选择漠视的校园冷暴力。
韩章完全无法明白这些孩子的做法,他是个看到暴力就无法放任不管的人,所以当初在街上才会因蒋国邦殴打朱敏而上前制止。
那么多人让他不要多管闲事,甚至朱敏都求他不要为难自己的丈夫。在这样一种氛围中,韩章似乎成了那个异类。
可是异类又怎么样?
无论是身体上的暴力,还是言语上的暴力,暴力就是暴力,如果每个人都想着让受暴者自己的事自己解决,都想着不要去多管闲事,那这个社会该多冷漠,受暴者又该多绝望?
“各人自扫门前雪,休管他人瓦上霜。有些人骨子里的观念如此,你不能要求每个人都跟你一样热血又正义。”梁平年纪要比韩章长几岁,想的也比韩章更透彻一些,“我跟你说个真事儿,我有次办一个案子,男的家暴把女的打死了。隔壁邻居在我例行问话的时候,承认一直有听到两人吵架的声音,先是女人的哭喊声,后来就只剩男人的嘶吼声了,一直持续了很久。我问他那你怎么不报警?他也是很奇怪看着我,说这是他们夫妻俩的事,我报什么警?我说你报警了说不定女的就不用死了。他突然很激动,说你们警察什么意思?人死了难道是我害死的吗?有哪条法律规定我一定要见义勇为了?后来我就被投诉了。”
韩章心情微妙,有点想笑,又有点笑不出。
“你说他话有错吗?没错。”梁平继续说,“可是心寒吗?”
“心寒。”韩章神色恹恹地接了一句。
“我能理解你的心情,你肯定是希望这样见义勇为的人越多越好的,我们天然地喜欢这样的人,这是职业特性。”
韩章自然而然想到林春舟,这位不是在见义勇为就是在见义勇为路上的英雄。
他笑了笑,说:“可能吧。”
两人赶到医院时,三个女孩全部住进了加护病房,血液与尿液也已送往医院毒检科进行检验。
然而与江白鹭那边一样,要明天上午才能出结果。
张旭去办住院手续了,病房门口只留林春舟一人。
“辛苦你了。”韩章想着刚才在车上梁平的一番话,看林春舟的眼神不自觉便带上了一抹柔色。
他这样和颜悦色的表情实在少见,简直都有点讨好的味道了,不要说林春舟,就是梁平见了也不免有些愣神。
林春舟也是被这抹颜色恍了下神,回过神忙道:“举手之劳而已。”
韩章觉得梁平有一点说的不对,他喜欢见义勇为之辈,也并非全都因为职业特性。
韩章和梁平走进病房,看到施雅与蓝雯琪已经睡着了,叶婧却大睁着双眼,直直盯着天花板,不知在想什么。
他们走至她的病床前,韩章见她还没反应,出声叫了她一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