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覃丝毫不顾对面三人震惊的神情:“想来先帝也不未曾想到自己有朝一日会死在当今陛下的手中吧。”
房中是死一般的寂静。
虞兰川只觉背后有股凉意附骨而上,平静的面色早已龟裂,他哑声道:“张大人此言何意?”
“你向来聪慧,竟听不明白吗?”
明砚舟掩于桌案下的指骨瞬间僵硬起来。
容昭如何知晓其中还有这样惊世骇俗的旧事,一时也是无言。
张覃见状只笑了一声:“我本也从未怀疑过先皇的遗诏,直到先泰亲王遇刺身亡的那场宫宴之后,我无意间发现了他身死的真相。”
“那个刺客本就是陛下事先安排好,目的就是为了取先泰亲王的性命!”
明砚舟面上血色褪尽。
“陛下可真心狠啊,明明已得到世上最尊贵的身份地位,却还暗中雇凶残杀手足!”
虞兰川闻言,喉结轻滚,片刻后艰难道:“先泰亲王竟是死于当今陛下之手!”
张覃看了他一眼,苍老的面上顿时浮起几分怅然:“何止啊,当今陛下的皇位,怕也是从先泰亲王手上抢来的!”
容昭察觉身侧那人的掌心顷刻间便失去了温热,她未敢动作,但开口之时嗓音中已有了些颤抖:“何以见得?”
“先泰亲王无论是从能力还是民心来看,都远远超过当今陛下,且先帝向来器重于他,又怎会立当今陛下为帝?”
明砚舟此时才开口:“此事,你可有证据?”
张覃面色平静,但若细看还是能看见他眼中隐隐的恳求:“二殿下,若我将证据交与您,待青州一案了却,您可能饶我一家老小不死?”
明砚舟并未立即开口,而是看了眼身侧的容昭。
叶家满门覆灭之仇,最痛的是她。
容昭自然也察觉到了他的目光,她抬起眼:“何人犯下的罪孽,自该有何人来偿。凶手伏法即可,不必祸及家人。”
张覃听她开了口,此刻更加坚定了心中的猜测。
“我无法凌驾于大胤律法之上给予你什么承诺,”明砚舟声音不高:“但我能允诺你,日后定然依法量刑,绝不挟旧冤报复与你。”
张覃长舒了口气:“你们这些后生光风霁月,可真是令我等羞惭。”
他喟叹了片刻,才接着道:“太医院中,先皇的起居注早已被篡改,本是寻不到什么蛛丝马迹了。但在机缘巧合之下,我寻到了前太医院医正的手稿,其中载明了他在先皇驾崩前几日为其请的平安脉。”
“脉象平和,本已是大好之相。”
三人闻言,自然瞬间便拼凑出了全貌。
乍闻密辛,虞兰川耳边嗡嗡作响,许久之后他才平静了下来:“如此说来,当今陛下有弑君篡位之嫌?”
张覃抬起眼:“他或是将这世间罪大恶极之事全都做了个遍,弑父弑兄,篡改遗诏。他为亲王之时,封号是什么你们可还记得?”
明砚舟神情一凛:“我父王封号为泰,当今陛下为秦。”
他话音刚落,容昭顿时便明白了过来。这二字字形本就相近,若在遗诏之上,将“泰”字改为“秦”字,简直易如反掌!
明砚舟的视线顿在一处,久久不发一言,无人知晓他心中葳蕤的赤忱如今尽数死去。
张覃见状只垂落了视线,瞧着桌案上已无热气的茶盏:“那份手稿与信件均在我书房之中,二殿下可派人去寻来。但您答应我之事,还请万勿忘记。”
他说完也不必明砚舟首肯,视线便转向了容昭:“若我未曾猜错,你应是叶家人吧。”
容昭借着桌布的掩饰,反手握住明砚舟的手掌。二人在这春日里,分明感受到了冬日的彻骨冷意,仿佛唯有如此才能寻到些温暖。